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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娇娇的脸色又变了一变,慢慢地收回了剑,眼中居然流下了眼泪:“楚无情,算我不对,我求你行不行。”

  一向蛮横无比的火娘子居然开口说出求人的话,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李老忠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李娇娇的声音中带着哽咽道:“这是我第一次求人,因为我的马比我的命还珍贵,它跟我了四年,是我最亲近的一个伙伴,如果我自己受了伤,我绝不向人低头求饶,为了它,我向你求饶,请你去替它医一下。”

  楚无情再也硬不起了,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这么珍重它,为什么不好好地爱惜它?”

  李娇娇颇有悔意地道:“那是我不懂得马,不知道怎样去爱惜它,何况我平时也不会这么对它的,都是被你气的。”

  楚无情笑起来道:“我可没得罪你呀!”

  李娇娇叫道:“你还说呢,我刚才气得只想杀人。”

  楚无情望了她一眼道:“你为什么不杀呢?”

  李娇娇顿了一顿才道:“我没杀过,也下不了手,你别看我出身武林,我连一只小鸟都没杀过。”

  李老忠忙道:“这倒是真的,小姐最恨杀生,她一回家,庄上的人连猎都不敢打,厨房里的耗子造反了,也没有人敢碰一下,小姐的心地最仁慈了。”

  李娇娇一瞪眼道:“如果我的火胭脂治不好,我第一个就杀死你这老糊涂,祸都是因你而惹出的。”

  李老忠知道她是下不了台,连忙朝楚无情一拱手道:“老弟,你帮帮忙吧,我这条老命全靠你了。”

  楚无情肃容道:“我可以尽心医治,但把话说在前面,马不比人,折了骨都没关系,就怕伤了筋。”

  李娇娇忙道:“伤了筋就怎么样?”

  楚无情道:“伤了筋就注定没救了,为了免除它的痛苦,只有杀死它,给它一个痛快的了断。”

  “那不行,哪怕它残废了,我也要养着它。”

  楚无情冷笑道:“小姐,若你懂马就不会这么说了,马在百兽中品格最高,性子最烈,尤其是良马,假如它知道自己不能再奔跑时,你不杀它,它也会绝食求死的。”

  “真的吗?”

  “你几时见过跛着腿的良驹?只有那些丧失品格的劣马,才会一拐一拐地给村夫拉破车子,但是它那条坏腿还是能将就使用才行,马剩了三条腿,只能一跳一跳地走,除了宰掉吃马肉之外,再也不会有别的用途了。”

  李娇娇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哽然道:“我的火胭脂绝不会给人吃。”

  “当然,供屠宰的马都是劣马,一匹良马的价值很高,马主人绝不会忍心在它死后拿去换回一点低廉的代价。”

  李娇娇白了他一眼道:“照你说来,好像我的马是死定了似的,那不行,你一定要治好它。”

  “小姐,我是个马夫,也许懂得一点医马的方法,但我不是神仙,如果它的腿筋扭断了就非死不可。你不杀死它,它也会自杀的,这是烈马的品格。”

  “楚无情,你真是个无情的人,你不知道火胭脂对我的重要,它一定不能死。”

  “小姐,马的寿命比人短得多,通常只有三十二年,即使它无灾无难,也会死在你前面。”

  “不会的,她活多久,我活多久。”

  楚无情发现她说这句话的态度异常认真,不禁奇怪地道:“小姐,假如它好不了呢?”

  李娇娇咬牙道:“那就有两个人陪它一起死,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因为是你惹我生气而害死它的,我们两个人都得为它偿命,你别笑,我说的是真话。”

  楚无情的确在笑,听完她的话后还笑道:“小姐,我是个流浪的孤客,我的生死无所谓,你却不同,你有这么好的家世,这么多关怀—你的人,难道竟肯为一匹马而轻弃你的生命吗?”

  李娇娇咬牙道:“是的,不管有多少人爱我,但没有一人比火胭脂更重要,我的外公、我的父亲,看起来都对我很好。但他们是三霸天,他们心目中只有武功,他们关怀我,纵容我只有一个目的,要造就我去击败西霸天乐九玄。别看他们对我好,如果我在练功时出了一点岔子,他们对我比谁都凶,一招剑式练得不熟,他们会逼着我,累得我不能动时也不准休息,我知道自己脾气坏,人家在背后叫我火娘子,甚至有人在背后叫得更难听,叫我……这都是他们逼出来的,只有火胭脂才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伤心的时候,它安慰我,我哭的时候,它陪着我哭……”

  楚无情忽然觉得对这个娇横的女孩子十分了解,也十分同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低声道:“原来你也有不顺心的事。”

  李娇娇说畅了口,也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滔滔不绝地道:“从我懂事以来,就没有顺心的时候,洛阳、岭东白家堡、浙西天日山,几乎在这三个地方转,拼命练他们的武功。昨天我知道把火胭脂催得太急了,但那不是我的错,师父限我三天之内赶到此地,因为中途遇到了大雨,耽误了半天,我只好快马加鞭,一口气连赶了八十多里,连停都没停一下,要不是火胭脂,任何牲口也受不了。”

  楚无情讶然道:“难怪我说火胭脂的蹄铁怎么会损得这么厉害,我原打算今天给它换新的,要不然它也不会摔倒了,十多丈的山沟,它应该跳得过的,就是因为蹄铁磨损了,影响了它的冲力,你为什么要这么赶呢?”

  “我也不知道,是师父的命令,多半是我爹又创出一两式新的剑法,要我立刻学会好追上乐九玄。”

  “学剑法也用不到这么拼命呀!”

  “你不知道,乐九玄行踪无定,不断地创出新招,我师父、我爹跟我外公都派人盯着他,谁得到一点消息,知道他创了什么新招,立刻就研究出破解的方法,叫我赶紧练成功,好一直追过他……”

  “四霸天分庭抗礼,各享盛名,并没有人指出谁强谁弱,为什么令尊他们一定要盖过乐九玄?”

  “那我可不知道了,反正他们三个人联合起来,就是以乐九玄为斗胜的,而这个责任就压在我身上。”

  楚无情默默地听着,李娇娇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道:“这个秘密,你可别对人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跟我顶过嘴吧!我活到这么大,除了外公、爹跟师父之外,从没有人对我直起脖子说过一句话,外公他们管我,也是关起门来,不给人知道的,你是第一个公开给我难堪的人,我觉得你跟别人不同,可是刚才那些话,你千万别跟人说,有一次我在练剑时被我舅舅闯进来看见了,从此我就没再见过他。”

  “为什么?难道他被你外公杀了不成?”

  “不知道,除了我跟师父学艺是公开之外,在家跟外公那儿我都是秘密练,而且是半夜里关上门练,至于白天在场子上亮亮相,那只是做个样子,爹跟外公当着人指点我的几手剑法,都是我早就会的。”

  就这么说着、谈着,他们已走到山沟旁边,那匹全身火红的良驹,已挣扎着站了起来,滚了一身泥浆,李娇娇欢叫道:“它能站起来了,可见不太严重吧!”

  楚无情也不怕脏,跳下山沟,涉水过去,托起它的前蹄,按摩了一下才道:“稍稍扭了下筋,并不严重。”

  李娇娇又惊又喜,半恨半恼地道:“这畜生真会装,刚才我怎么拖它,它都不肯站起来,差点没把我急死。”

  楚无情笑道:“它是为了救自己的命,也为了救我的命。”

  李娇娇一怔道:“这是怎么说?”

  “这是一头通灵异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伤虽不重,但扭了筋,如果立刻扶它站起来,很可能会增加伤势而毁了它。因为急跑中它的气血是翻腾的,最容易岔动气脉,必须气血平定后,才能慢慢恢复。”

  李娇娇高兴得笑了道:“当然了,找遍天下也没有第二匹能赶上它了,要不我怎会如此疼它呢!它的腿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敷点药?”

  “都不必,它自己懂得保养,但是不能再要它赶路快跑了,至少要给它休息两三天。”

  “可以,我这次回家,至少也要停个把月,我三天不骑它,你好好喂它,一步都不让它动。”

  “那又不行了,该怎么喂还是怎么喂,每天仍然要慢跑几圈,好马不能有一天闲的,一闲下来就长膘变得痴肥了,所以乘骑的马歇下来都用绳子吊着,不让它们躺下,就是怕松了劲,这跟你们练武一样,三天不练就陌生。”

  “你好像对练武也懂得很多,你练过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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