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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三七 晴天霹雳

  吴止楚在身上又摸出一个小包道:“老夫虽然略谙医道,却是无法解得你所中之毒,因此无法为你恢复那失去之功力,这几颗药乃是为治你所中之内伤而用,虽是平凡,制炼却极不易,你离此以后,每隔三日服一丸,大约一旬之后,必定完复如初矣!”

  韦明远道谢着接过,却忍不住又问道:“前辈医术通神,功可生死人而肉白骨,难道亦无法得知如何方可解我之毒,晚辈之仇人无一易与,近又不见容于天下各门派,此七成功力,实不足以走江湖……”

  吴止楚沉吟道:“孩子,我若知道,早就替你治了,何必吝而不告,这毒除胡子玉外,举世恐无第二人解得,当然千载茯苓、万年何首乌是有效的,然此等神物,直若海市蜃楼,何处去觅,再者天香三宝中之驻颜丹,除袪毒驻颜外,尚可增人六年功力,这件东西本是你师门之物,不妨一求……”

  稍稍一顿继道:“你现在仇满江湖,敌遍人间,功力尚未全复,确是举步为难!也罢!我索性传你一些易容改音之术吧!”

  说完在灯下提笔振书,约有数千字,才掷管起立,手拿着墨迹淋漓的字纸道:“此为我毕生精研的一些巧技,一向苦无传人,今天教给你,也算是一种缘分,拿去吧!”

  韦明远恭身接过,吴止楚见他其他物件,俱已打点舒齐,不由得黯然叹息,离情无限地道:“走吧!天亮了就不好走了,若是方便的话,不妨来看看湘儿,她实在是个好女孩儿……”

  皓首连摇,竟似十分凄凉,韦明远心中对这老人更感到无限的内疚,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含泪抱拳道:“前辈珍重,我走了……”

  就此离别了寄身半载的小渔村,黯然地踏上茫茫的征途,内心中充满了惆怅!

  ***

  借着吴止楚巧妙的易容术,他有时化为风度翩翩的章台王孙,缰丝帽影,揽尽浔阳江头胜迹,有时一变为落拓穷途的布衣寒儒,青衫素衿,唏嘘岳阳楼畔的变迁。

  酒楼茶肆,他或与野老谈往,深庙古剎,或与山僧论禅。日子过得是淡泊的、悠闲的,然而在他的内心,却永远似一炉熊熊烈火在焚烧,就这样地过了一个多月。

  虽然江湖上传出他的死讯已有半年多了,许多武林人物还津津有趣地谈起他,悼惜一代青年高手的夭亡。

  对这件事,他的确是感到骄傲的,人谁不好名,无怪乎许多人宁可断头流血,也希望能活在后人心中。

  吴止楚的药的确灵验,伤是全好了,功力虽然仍是只有七成,然而精神较以前奋发多了。

  本来他想找找那些大门派晦气的,可是他不愿意因此挑动人们对他的注意,大家都认为他死了,他也希望被认为是死了,假死人对他的复仇工作有莫大的帮助!

  什么人他都不愿见,有一个人却是他渴望一见的,那人就是他的师妹杜素琼,可是她就像跟随着他一同死去似的,在这个世界上阒然地失了“天香玉女”的踪影!

  于是他重游初遇杜素琼的山谷,“天龙”姬子洛与“天香娘子”的石像仍是栩栩如生,丰神出世。被萧湄烧毁的茅屋仍是一片焦黑,灰烬中却已长出茅草,深可及腰了!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然此地不是他的家乡,虽未至龙钟老境,这年轻人却有了词人同样的感慨!

  就是这样一面飘零,一面寻找着,找他的爱,也找他自己茫茫无知的归宿。

  江湖上又盛传着韦明远复生的消息,也传出当年围歼他的人的死讯,令他特别感到兴奋,这一定是杜素琼,除了她没有别人会这样做,只是有一件事令他怀疑。

  那是他们的死状,杜素琼不会使毒掌,《天香秘笈》中也没有这种功夫。还有另一个假韦明远也使他困惑!

  他急待去探听一下消息,不过在路上一件事情阻止了他,那件事的重要性关系他至巨!

  他遇见了匆匆赶路的许狂夫,也遇见了偷偷蹑在身后的白冲天,从他们身上可以找到胡子玉,也可以找到天香遗物,更可以找回他失去了的三成功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路上他用尽了各种易容术,不露形迹地追在白冲天身后。

  直到白冲天入伏,胡子玉与许狂夫一番得意对白,他都清清楚楚,他并佩服胡子玉的判断,益觉此人不可恕,但是一而再的打击,使他也学会了狡诈,所以在外面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他心中已有了计算,悄悄地退去了。

  ***

  第二天。

  胡子玉与许狂夫一早就到洞口去探看一下白冲天的情形,然而奇事出现了,洞口悬着四盏小小的红灯,形状一如昔日“幽灵谷”中所悬之红灯无异,每盏灯上写一字:“擅入者死!”

  笔迹亦与昔日幽灵谷口之灯无异。

  二人瞧得骇异之至,半晌无言。

  末后还是许狂夫开口道:“是白冲天出伏了?还是姬子洛复活了?”

  胡子玉将字迹仔细地看了一下道:“两者都可能是!也都可能不是!”

  许狂夫不解地道:“此话怎讲?”

  胡子玉道:“姬子洛之死,为大家有目所共见,死而复生,当是不可能之事,而且这字迹虽似,却无姬子洛之沉着稳健,其为别人所冒书,当是显而易见之事。”

  许狂夫赞同他点头道:“四哥法眼如电,令小弟茅塞顿开,现在我也看出来了,白冲天的字飞扬跋扈,这也不可能是他写的!”

  胡子玉亦点头道:“贤弟之言不错,你的观察力也进步多了!”

  许狂夫受了夸奖,很是受用,口中仍谦虚道:“这都是受四哥熏陶之功!”

  胡子玉却不再答理这些闲话,自言自语道:“这假冒‘幽灵’之人,倒不足畏,问题是现在必需要知道白冲天是否仍在洞中!”

  许狂夫诧异地道:“这有什么难以解决的,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胡子玉叹息道:“愚兄岂有不知这简单方法之理,然而这一举,我们必须冒着三方面的危险,是以颇费思索。”

  许狂夫追问道:“那三方面的危机?”

  “第一,白冲天若在洞中,他现在功力减退不多,敌暗我明,猝起出击,你我岂有幸理!第二,白冲天可能已为人救出,在洞中布下埋伏,故意激我们去上当,不过这一条的可能性不大。至于第三点,则是悬灯之人,自己亦不识得洞中机关,乃故布疑阵,希望激我们带路,替他找到白冲天!”

  许狂夫听了不语,等了片刻乃笑道:“四哥算无遗策,确是令人钦佩,然以小弟之见,莫若进去看他一趟,纵然冒险,也是值得。”

  胡子玉道:“进去是当然之事,我不过是猜测那一种可能较大,好早作预防,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许狂夫急道:“究竟是那一种可能性大呢?”

  胡子玉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也无法决定!管他呢!进去再说吧!”

  说着回屋去拿了一根火折子,与许狂夫两人各服了一点解药,再走到洞口,二人不由得又叫起怪事来。

  原来就在此眨眼之间,洞口那四盏红灯,又变为绿纱的官灯了,上面的四个字却是“请君入瓮!”

  许狂夫四下望了一遍,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正想开口说话,不料声尚未出,胡子玉已伸手将他拦住道:“贤弟不必找了,那人必是躲在洞中,方才将我们的话都听了去,所以才能改变的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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