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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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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各人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因此,在七毒山庄的善后事宜告一段落之后,大家都涌起一片离情。 藏边布达拉宫的约期尚早,神尼清昙认为欧阳子陵应该利用这一段时间随她到哀牢山去,将本门技业作一番精修。 对于师伯之命,欧阳子陵自是不敢稍违,而且在他的内心对师伯也是孺慕异常,沙漠龙是跟定了陵哥哥,借口辛红绢中魔太深,复原不易,要求前往照料陪伴,同时也顺带地好向神尼有所请益。 清昙微微一笑默许。 崔萍带着崔珏诸葛晦上官云彬,回到点苍山摩云山庄小住,同时还要取道大雪山,通知雪老人一声。 他门下的两个弟子双双身故,想必也够使他难过的。 左棠与百了大师则都是受欧阳子陵所托,遄返金陵,左棠去金家探访陈金城受伤的情势,百了则驻锡鸡鸣寺,调教明月小和尚。 独醉生自愿与欧阳恩结伴,南去苗疆,采视一下陈慧珠的近况,附带地也为小老弟解说一下。 这个任务看起来颇不简单,大概只有独醉生那条如簧之舌,可以胜任。 大家的行程已定,互道珍重,依依而别。 本来依各人的意思,都还想在端阳前又再聚藏邑拉萨,为欧阳子陵等助阵。可是神尼婉谢了大家的好意,她认为与呼音寺间,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能解则解,不能解最多也只有在武技上切磋一番,人去多了,反而不好。 给她这么一说,大家自是不好坚持了。 东北往哀牢,路程并不在近。 神尼清昙不愿意为俗事所牵,带着神兽狻猊金儿先走。 剩下欧阳子陵与辛红绢沙漠龙三个人,跨着紫骝、霜骊,黑天骓三匹汗血名驹,潇洒地北返。 一路上鞭丝帽影,衬托着沙漠龙艳貌如花,的确是璧人无双,而花容憔悴的辛红绢跟在他们旁边,却又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态。 这是春天,沙漠中的花草种类不多。 可是它们并不肯虚掷那短暂的春光,依然竭尽本能,嫣红、鹅黄、浅紫,将沙漠点缀得多姿多彩。 顾虑到辛红绢体弱,再者也是紧张日子过多了,所以他们并不急着赶路,遇到景物稍佳的地方,总要停下来休息观赏一番。 这一天将近黄昏,彩霞千条,把蓝天烘托成一幅灿烂的锦绣,停在一个小小的湖泊旁边,欧阳子陵早就把马背上带的小牛皮帐篷架了起来。 然后与沙漠龙二人忙着生火烧水。 辛红绢则荏弱地倚着一块山石,欣赏着他们的忙碌。 本来她只是功力折损,并不至于柔弱得连一点事都不能做,可是两个人过份地爱惜地,不忍她再劳动。 弄得她只好微带着怨羡地在旁边看着。 慢慢地,她把眼光从欧阳子陵的身上移开,凝视着路旁的一朵小花。 那是一朵仙人掌攻瑰,在翡翠色的球茎上,绽开着三四朵黄色的小花,轻沐如风,摇曳生姿,别具一种风韵。 望着,望着,她不禁出神了。 突然,有一只轻轻的手,抚上她的肩膀,然后是欧阳子陵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红妹妹,是什么东西让你看呆了。” 辛红绢缓缓的将目光收了回来,望着欧阳子陵,答非所问的道:“陵哥哥,你替我做件事好不好?” “当然可以了,我会替你做任何事情的,即使你要夭上的月亮,我也会想法子摘下来送给你!” 辛红绢感于他话中丰富的感情,激动地道:“谢谢你,陵哥哥,我不会要你去做那些困难的事情的,我只请你替我把那朵花摘来,我很喜欢那朵花,可是我彷佛很害怕,不敢去探它!” 欧阳子陵很奇怪,对辛红绢这种行迳是费解,然而看着她企盼的眼光,不忍心去拂逆她她的心意,飞身过去,将那朵仙人掌攻瑰摘了下来。 同时为了怕扎伤她的手,还小心翼翼地将球掌上的刺都扳了下来,捧着回到辛红绢身边,默然地递给她。 辛红绢像捧宝贝似的接过来,端在手中,凝神他看了半天,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秀目中竟流下泪来。 欧阳子陵不明白她为了什么,着急地问道:“红妹妹,你怎么了……” 辛红绢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才苦笑着道:“没有什么,师父常说我是个傻女孩子,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因为我常想一些很傻的问题……”说着举起手中的花朵,继续说道:“看见这朵花我又有了很多感触,它很像我们目前的处境……” 欧阳子陵莫明其妙,只好茫然地望着她,听她以微带悲凉的声调娓娓地诉说……“这上面的两朵大花,一朵是龙姐姐,一朵是那位陈姐姐,她们貌拟天人,正像这两棵花朵一般的绚烂。 你就是这花下的球茎,以你感情的汁水,培植着花朵的怒放,绿茎红花,相得益彰。至于我,我只是旁边那一颗小小的花蕾,我无意与她们争姘竟芳,只想在你的保护下,分得你一丝的养分,默默无闻地点缀着你的生命,这是一个极为卑微的心愿,谁知道天也不容……” 她语调悲楚,如零雁鸣于秋空,叫得人九回肠,如哀猿啸于深谷,啼得人摧心肝……欧阳子陵知道她着魔太深,此刻又入了魔道了。 可是也不禁为她的痴情所动,忍不住轻揽住她的双肩,含着眼泪,感动地说:“不会的,红妹妹,像你这么纯真的人,谁都不会不容你的。” 沙漠龙本来在一旁守着炉火,听见辛红绢在讲话,也过来站在她背后,此时也忍不住扑簌簌的眼泪直往下掉却是做声不出。 蓦而在沙漠的远处,有人作歌,歌调苍凉: “天苍苍,地黄黄! 笑他众生为名忙! 败为寇!成为王! 纵留青史虚名在, 春闺梦里啼红妆, 何如碌碌终吾身; 小妻俗子相依傍! 闻!又有何强? 没!又有何妨? 天昏昏,地寒寒! 笑他众生为利缠! 金作屋!玉为栏! 阿房会聚天下珍; 楚人一炬草木残! 何如随身一壶酒, 黄粱几梦到长安! 富!又有何堪? 贫!又有何难? 天莫莫,地悠悠! 笑他众生为情愁, 说恩爱,话温柔, 即使旷怨都成匹; 曾有几人到白头! 何如一剑随一马; 五湖四海傲王侯! 合,岂能常留! 分,又有何忧!” 歌声尚在余空里回荡,远远的夕阳影里,出现了一个黑点。 沙漠龙轻轻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欧阳子陵放开了辛红绢,凝视着前面道:“这个人歌声中气充足,歌词典雅,隐含出世之意,恐怕又是一位看破世情的逊世高人!”说着那黑点渐渐地放大,来到临近,已可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白面黑髯,神情懒散地跨在一匹马上。 走到他们身前,下了马,微一拱手道:“老朽因为贪玩漠上春光,竟忘记水囊已空,见公子炉上煮得好茶,不知能分我一杯否?” 欧阳子陵见他仪表不俗,再加上听过他的歌声,心中对他颇为尊敬,闻言连忙回礼道:“老丈说那里话,萍水相逢,即属缘份,一杯茶算得什么?适才听老丈高歌,颇是发人深省,晚辈囊中中携有一袋水酒,如蒙不弃,便请席地小坐,俾晚辈等稍领一点教诲如何?” 这时沙漠龙已经在吊架上倒了一杯茶,送了过来,老者一面道谢着接过,一面哈哈大笑道:“老朽不过因为旅途寂寞,信口胡哼了几句。那里敢当公子如此夸奖,教诲是不敢当的,只是难得相逢,大家交个朋友,聊聊天倒是不错的!” 欧阳子陵也到马背上将酒袋,干脯,都拿了下来,同时还带了一床毯子,铺在地上,请老者坐下。 然后自己与沙漠龙,辛红绢等各占一方坐了,大家各道姓名,互相寒喧起来。老者自称姓石,名二慈,对欧阳子陵等人的名字,彷佛先前毫无所闻。 欧阳子陵只道人家志在游历,不开心江湖上的事情,所以也不在意,大家且酌且谈,甚为欢洽。 石二慈注意到辛红绢悒悒的神态,忍不住向欧阳子陵询道:“老朽行脚天涯,略解歧黄,不敢说自比黄陀,但任何病症,只需一脉,便知端详。我看令师妹神不守经,彷佛有大症在身,老朽身受款待,无以为报,请许我一探,或可稍尽绵力!” 欧阳子陵见石二慈满脸正气,不像个坏人,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人家那么大的岁数了,而且又是一片好意,遂叫辛红绢将纤腕伸出。 石二慈伸出两个指头,轻按在她的脉节上,闭目静探了一声,又换另一个手,亦复如此,然后收指睁目道:“辛姑娘脉象不稳,系受心魔侵经,内火炼神,若换常人,恐早已心力交瘁,幸而她早服灵药,得保心头一点元神未枯,然若再延以时日,就难说了。” 欧阳子陵早就知道辛红绢的病源了,让他诊脉,不过是情面难却,现在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大为叹服,忙起身长揖道:“老丈医术通神,说得一点不错,既是老丈识得端倪,想必有诊治之策,即请费心一治,晚辈当不惜任何报酬!” 石二慈摇头沉吟道:“难!难!非是老朽故意推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欧阳子陵见他一连说了两个难字,心中十分焦灼,急忙道:“老丈有什么为难之处,莫非药物难求……” 石二慈拦住他的话道:“非也!非也!这种病不是身体肺腑上的病,药石无法奏效。” 欧阳子陵又道:“那么到底为难在什么地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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