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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万自刚在点苍山上所受的内伤仍未完全恢复,以致于使他的脸庞更形苍白,嘴角含着一丝淫秽的笑意:“侄女儿,万叔叔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崔珏像遇见了鬼魅般似的退后了两步,而另一边的陈慧珠也退到她身旁,恐惧地,颤抖地紧靠着她,双手也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虽是同在危急中,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责任保护这位小妹妹。

  所以她一只手揽着陈慧珠,一面以愤急的口吻:“万自刚,任你的作为,与我的爹爹结义之情早就断了,亏你还有脸自称叔叔!”

  万自刚高声地大笑道:“对,不该叫叔叔,以后该叫哥哥了,老实说,要不是为你,我才不愿意替你爹爹卖命呢,哪晓得老头儿糊涂,反而跟敌人谈和了,更把你许配给诸葛晦那穷酸,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的一切作为,莫不出之于爱你,难道还不可以原谅吗?”

  崔珏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羞愤难当。

  正想劈他一掌,举起手来,才想自己功力已失,不禁颓然的又将手放下。

  万自刚见状更得意了,跨前一步道:“怎么样,我知道你还顾念一点旧情,舍不得打我吧!其实论年龄,我并不比穷酸大多少,论造诣,我更较他高出很多,什么都比他强,你又何苦跟定了他呢!”

  他越说越劲,身形也越移越近。

  崔珏拥着陈慧珠慢慢地朝后退步,一直退到桌子旁边,后面再无余地了。

  她一咬牙,厉声道:“万自刚!你再前进一步,我立刻就咬断舌根,自戕给你看,我生时无力杀你,死后化为厉鬼,也不有容你安神!”

  神容凄越,语意恨毒,使万自刚不由得一怔,随即他收敛起嬉笑的神态,换了一种非常温柔的声音。

  两眼注视着她道:“珏,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情意,你应该明白吧,在点苍山上,我不顾性命,身试四绝老儿天杀神音,有什么力量促使我那样做呢!还不是为了爱吗?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的万斛深情,你怎么能漠然无所动,诸葛晦已经死了,未来的岁月又是多么的悠长寂寞,你不愿意我永远地伴着你,爱护你吗?……”

  他的声昔如一曲哀婉的恋歌,尤其是他的目光,使人有无限的迷惑,崔珏在那种目光的诱惑下,彷佛的确是负他太多,粉颊上一阵颤动,泪珠忍不住流了下来,望着他伸出的双臂,忍不住就想投了过去。

  突然陈慧珠叫了起来:“崔姐姐,别信他的话,也别看他的眼睛,你忘记了他的眼光有鬼吗?”

  这一阵呼叫像一响突发的巨雷,把崔珏在迷惑中震醒过来,立刻明白万自刚是在以精神功向她催眠蛊惑,立即专凝神志。

  她功力虽失,多年修为的心法仍然晓悉,所以她闭上了眼,对万自刚的眼光不予理会,心里更在数着他所有恶劣的行迳,果然内外交相抗御,一任万自刚如何施为,再也无法迷惑她的神志了。

  万自刚见精神功已然无法奏效,恼羞成怒,把一股怨气完全发泄在陈慧珠身上,恶狠狠地骂道:“贱婢,好端端的要你多什么嘴,坏了我的好事。”

  语毕,劈空就是一掌。

  陈慧珠就是功力未失,也无法挡住他的含忿出手,遑论此刻全无功力了,躲既无法躲,干脆闭目受死。

  可是就在掌风临体之际,半空中匍的一声响,却是一向闷在旁边的白不凡,出手替她挡下了这一掌。

  白不凡以功力论,自是无法与万自刚相抗拮,故以掌虽然是挡住了,人却被余劲推出了好几步。

  他寒着一张脸道:“万兄,你这是干什么,方才在楼下我们是怎么说来着,要是你真将陈小姐杀死,岂不令小弟抱恨终天!”

  万自刚出手之后,方自感觉不安,奈已收掌不及,幸而白不凡发掌相接,没将事情闹大了。

  不由得歉咎地笑了一下道:“白老弟,对不起,我只顾自己生气,忘了你的事儿啦!看来今天用软的是不行的了,还是依照咱们预定的计划,各行其事吧!”

  白不凡气血乍定,闻言稍现一丝犹豫道:“我总觉得有些担心,帮主把此地列为禁地,并声明有许多埋伏,怎么我们不费一点事就上来了。这其中必有文章,我看还是……”

  万自刚不等他说完,立刻拦住道:“老弟别三心两意了,帮主不过是嘴上说得厉害罢了,我们不是安然上来了吗?再说他原来也答应过我们,早晚都是那会子事,我相信他就是知道了我们偷上此楼,目前正在用人之际,也不会怎么样的。而且归根结底一句话,你我背师离众,远不是为了一偿心愿,谁希罕当这捞什子七毒门侍者。世事不可测,错过今朝,再也找不到如此良机了,真要等欧阳子陵那家伙找了来,听说他又得了天残功诀,帮主也未必挡得了,你我的鸳鸯梦,只怕迟早是镜花水月,老弟,佳人当前,莫负良辰,请吧!”说完纵身就朝崔珏扑去。

  白不凡为他说动了,也毫不迟疑的扑向陈慧珠。

  两个女孩子偎依在一块,欲避无力,眼看就将白璧遭瑕,双双不约而同的紧咬舌尖,以便自裁。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响澈耳鼓的长笑,那笑声凄越惨厉,两人闻笑色变,脚下慢了一步,差一点没抓上她俩的衣裳。

  紧随着笑声之后,楼头人影飘忽,上来了四条身影,当头一人身材高大,相貌阴骛,斑发墨髯,正是滴水崖七毒掌门端木赐良。

  后面那三人为二男一女,男的形容酷似魔鬼,白衣、白发、白色的皮肤,双目深凹,颧骨突出,二人俱是一般长相,恍如新从棺木中跑出来的僵尸。

  女的却鸡皮鹤发,身着花衣,极为不调和。

  端木赐良沉着面色道:“万侍者、白侍者,你们二位入门虽浅,权掌颇高,应该知道本门规律如山,此楼既经我列为禁地,无故擅入,罪当何加!”

  字字不严而烕,万自刚与白不凡那等凶顽之人,此时俯首听命,不敢回答一字。

  端木赐良又沉声说道:“你们违禁擅入,尚念出乎人欲,犹可一恕,却不该藐视帮主,那圃中花树经我用毒汁浇溉,无不深含剧毒。

  你们以为不沾上就没事了,事实上只要鼻子吸入一丝花香,就会烂尽心肺,你们若不相信,可以先运气一试!”

  二人听得心中暗自吃惊,连忙如言运气,立刻感到内脏激痛,不禁面如土色,汗下如雨,立即匍匐在地上。目光望着端木赐良,流露出乞求的神色。

  端木赐良见状面有得色,哈哈大笑道:“那两个女孩子我虽然答应过许配给你们,却必须在那班自命为侠义道人物死绝之后,期前必须毛发无损,老夫言出如山,你们这等行为,存心在使我失信于敌,死有余辜!”

  他的脸上紧罩着一层寒霜,望之令人生畏。

  万自刚与白不凡二人却俯首无言,强忍住腹内刺骨的痛楚。

  这时跟在旁边的那个老年婆子,隐隐现出一种不忍之色,上前乞情道:“他们不敬帮主,自然罪该万死,姑念初犯,且在需人之际,请帮主看在老身面上,暂贷一死吧!”

  端木赐良面色转霁道:“姥姥之命,敢不遵从。”

  语毕从袖中掏出两颗丸药,掷在二人面前道:“承金姥姥为你们说情,暂恕目前死罪,此药可保三月寿命,三月内汝二人若无过犯,且能忠心帮中事务,我自会给你们解药,否则静待内脏糜烂而死吧!”

  万自刚与白不凡拈起药丸,忙不迭的吞下肚去,站起身来朝端木赐良躬身作礼道:“谢帮主不杀之恩!”

  端木赐良将手一摆,鼻中微哼一声:“罢了,你们先走吧!”

  二人又作了一礼,才以恋恋不舍的目光,一扫崔珏与陈慧珠,然后飞身退出楼外。

  那个老妇正是苗疆蛊婆金姥姥,待他们走后,以一种夸赞的口吻说道:“这二人的前师,一个是名震天下的四绝神君,一个是雪老人,俱为当世之绝,帮主不但能将他们抢过来,且能令其俯耳听命,雄才大略,可以想见,老身钦佩无已!”

  端木赐良微微一笑道:“姥姥过奖了,这些人禀质恶毒,我不过是用以毒制毒之法,迫使他们就范而已,其实在他们心中不定有多恨我呢,此与姥姥以蛊制人,异曲而同工,那里敢当谬赞!”

  金姥姥亦为绝世魔头、听完端木赐良的话后,深为知己,不由得嘻开大嘴,枭鸟般的大笑起来。

  一旁那两个形如僵尸的老人冷地各哼了一声,彷佛对她的傲态极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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