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马紫烟 > 环剑争辉 | 上页 下页
六一


  辛红绢这时正在空中,闻言纤手两摆“落雁平沙”,身体降落时,指触脚点,同时制住了两个甲兵,其他的人见状都心中大喜,抖擞精神,不到一会功夫,将七八十个甲兵一一都归回原位。

  老和尚气吁吁的走到甬道门口,猛然一掌,将门把开,一丝曙光透进,原来他们在此跟甲兵斗了大半夜,天色已经亮了。

  大家把受了伤的曹一江扶到外面,欧阳子陵朝天深吸了一口气,释然道:“七险山道总算全部走完了,不过照我来想,前途恐怕尚多艰险呢!”

  语毕又是一声慨叹,这个年轻人虽说技艺通神,然而经过这一日夜的煎熬,几度生死脱勒,所以尽管英气透见眉宇,也掩不住那一种疲倦之色。

  左棠一面替曹一江扎伤,一面笑着道:“贤侄别泄气了,经一事长一智,我老头子一生傲啸江湖,手头大大小小的狠仗也不知经过多少,眼皮子底下瞧得起谁来,想不到在这一夜之际,却让我闹了好几个灰头土脸,要不是仗着你,恐怕十条老命也送了。

  吉人自有天相,七险已渡,曹兄的伤势也没有多大妨碍,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几步,告诉骑鲸客那免崽子,他以为天罗地网的七险山道,已被我们闯过来了,也让他开开眼界,莫以为宇内无人,一味自尊自大。”

  老和尚也为左棠引得豪气干云长笑道:“左老檀樾快人快语,老纳敬为先报捷音!”说完,一声长啸,清厉激越,震得山谷回响,树枝瑟瑟,山间有晨起觅食的苍鹰,也被惊得引翅远扬。

  清啸乍歇,远远的山道上,拥过一大群人,接着有一个清亮的嗓子,夹着极为深厚的功力喊道:“诸位大侠功力盖世,连渡七险,冠绝古今,独醉生敬代岛主落宾!”

  语音方落,人群中飘出一个黄服儒冠的中年人,面如美玉,数绺长须,直若松风水月,风度异常高雅,再一看他走路时的身法就更令人惊异了。

  原来他每跨一步,望似幅度不大,可是身子就移前丈余,欧阳子陵诧异道:“这是缩地术,此人不惟身藏秘技,恐还胸罗奇学呢?”

  老和尚合什当胸,轻念一声道:“阿弥陀佛,此人貌似子都,胸怀奇学,应是蟠桃会上人,惜乎眉带凶纹,声音中含有豺意,恐怕府城颇深,不好相与。”

  辛红绢不相信地问道:“老师父,隔得这么远,你就把人家给看清楚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出家人戒打诳语,老纳平生阅人多矣,姑娘不信,日后必知的。”

  就在他们说几句话的时间,来人已行至身畔,施了一礼道:“七险山道自设立至今,尚无人渡得,诸位得于一昼夜之间,安然而过,确令在下佩服之至,岛主以诸位一夜未睡,难免旅途劳顿,特命在下先引至厅中精舍休息用餐,午后当于招贤馆中设盛筵接风,诸位如有所命,亦请于斯时一并赐示。”

  欧阳子陵见他如此一讲,知道此时说出来意也是没用,事情虽重要,倒不必急在一时,姑且等见到骑鲸客后,再做区处罢了。

  遂也他抱拳作答道:“欧阳子陵后生末学,此次追随两位师门前辈,冒昧造访,殊感不安,更蒙岛主隆情招待,尤为感激,既是岛主有所指示,某等一切如命就是。”说完又施一礼。

  中年儒士也很客气的还礼,同时转身道:“欧阳大侠大客气了,独醉生敬请带路!”说完起身走了,依然是用那套缩地术。

  欧阳子陵知他存心考较,默运佛门青莲心功,身子平空御虚而起,走在他身旁道:“兄台如此客气,欧阳子陵担当不起,如蒙不弃,大家并肩而行吧!”

  人在说话,脚步可不见动,可是说来奇怪,身形却始终贴在独醉生的旁边。

  独醉生抬起眼睛,朝他看一下,那目光中显然的有一种诧异的神情,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微笑道:“欧阳大侠好妙的水云功!”

  欧阳子陵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道:“独醉先生好精的地行术!”

  独醉生哈哈长笑,笑声中伸出一只手来与欧阳子陵握了一下,那一握大家都没有运功力,然而确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情。

  一行人走过山口,那儿停了许多劲装的汉子,见他们来了,都肃然垂手侍立在一旁,可见骑鲸客对他们的礼遇的确不差。

  又走了一会,就到了一座大厅前面,厅上一块横匾,草书金龙堂三个大字,笔力雄浑,独醉生用手一指道:“这儿本来是于堂主执事,于堂主昨日下山迎宾,诸位大概已见过了,此刻尚未回来,兄弟只好代为招待了,内厅已备汤水,请诸位稍事梳洗,就到厅前用餐。”说完击了一下巴掌,遂有几个黎装少女过来侍候,独醉生又交待了几句话。

  他告声得罪就到前厅去了。

  大家都进到内厅,那些侍女立刻捧着几盆热水来,跪在地上,双手持盆,请大家盥洗。

  穷和尚半天没说话,这会见他的幽默感又来了,嘻着大嘴道:“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穷和尚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师父,你看这脸盆还是金子做的妮,水也是怪香的,咱们好好的享受一下,也洗洗身上的穷气。”

  老和尚狠瞪了他一眼,才对少女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劳侍候,女施主还是请将盆放下,老和尚自己会照顾。”

  可是那些女孩子如若未闻,依旧木然的跪在那儿。

  左棠心知必是岛上的规矩如此,遂劝他道:“大师还是将就擦把脸吧,不然她们恐怕永远跪着不敢起来呢!”

  老和尚这才连呼罪过的擦了一把,穷和尚生性诙谐,放浪不羁,可是看到自己洗下满盆黑水,不由得也红了脸。

  然而那些女孩子满脸恭敬,了无嫌恶之态,穷和尚讪讪的向老和尚道:“师父,咱们以后跑江湖,也把行头换干净点儿吧,要不然再遇上这种场合多难受!”

  老和尚本来已满肚子不是味儿,听见这句话更生气,大喝一声道:“咄!住口,孽障,出家人四大皆空,那能着相,你要是嫌脏,赶紧还俗,别再做我的徒弟!”

  穷和尚几时见过师父生这么大的气,吓得闭口不敢做声,倒是辛红绢看不过意,她随清昙大师多年,佛理精深,这时眉绍春花笑道:“大师父,我有句话您别生气,你们空门中人,说什么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其实你照样吃肉喝酒,怎能说无,你是个和尚,人家看来是个和尚,自己摸摸头还是和尚,怎能说空呢,除了一个光头,您和俗人有何两样?一个人既有感觉,断不能说空,若无感觉,何必要分干净龌龊,自己弄舒服些,人家看来也顺眼些,所谓心中有佛,这才是成佛作祖的真正途径,您说对不对?”

  老和尚被她抢白得两眼直翻,苦在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她。

  欧阳子陵怕她得罪了老和尚,正想说几句话来转转圆,不想门口有人接腔道:“好道理,透辟之至,此足可为讨曹檄,治头风,憾在无酒,否则我定浮一大白,各位且莫忙于讨论空不空问题,一夜劳顿,腹中一定是空的了,前厅粗食已备,还是请用餐吧!”

  大家回头一看,独醉生已笑吟吟的站在门旁,这才顾不得说话,随他到前厅去了。

  可能是顾虑到大清早,也可能是顾虑到他们彻夜未眠,所以并未备酒,然而菜肴却很丰富精致,独醉生陪着大家用过,那些夷装少女又端上茶来,这才开始谈话。

  独醉生首先清了一下喉咙,然后庄重地说道:“山道七险,泰半为岛主经营,惟桃花迷宫及甲兵二险,系出自在下布置,虽未敢云夺造化之工,然放目当今之世,知之者实无几人,诸君无恙而来,确令在下佩服之至,不知是那位高人所为,独醉生极冀一为识荆,达者满天下,知我有多少,若此番失诸交臂,恐将抱终身之憾。”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