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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台上亦悬着一块木牌,写着璇珠第二险,下面则是两行诗:“行人至此归不得,凌云直上九重山。”

  大家都上了木台,辛红绢道:“怎么归不得呢?我们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去好了。”

  左棠看着她笑道:“丫头别傻了,你回头看看。”

  辛红绢一回头,才发现来时借力的竹竿,一枝都没有了。

  大家向前望去,只见一重峭壁,高有数十丈,离平台也有五六丈,光滑如镜,先前所见门楼,还是矗立峰顶。

  大家起初以为那是第二道险阻的,想不到骑鲸客居然在这里伏了一笔。

  左棠皱着眉道:“这山壁太滑,全无一丝可借力之处,纵有壁虎功、游龙术,也只能爬个十几丈,骑鲸客能想出这个难题目,此人不愧为鬼才。”

  辛红绢噘着嘴道:“人家是鬼才,你是鬼见愁,快想个办法上去呀,难道就困在这里不成?”

  左棠熟思有顷,对欧阳子陵道:“贤侄,你不是有两把宝剑吗?我想山石虽坚,总难当神物锋利,两把剑轮流使用,插入山壁,借力上升,大概还可一试!”

  辛红绢雀跃道:“对!这办法妙极了,师兄,你快把宝剑拿出来。”

  欧阳子陵道:“前辈这个方法当然可行,不过每次只能上一个人,费时大多,晚辈有个方法,只是不知功力能否及此,且姑容一试!”说完拔出龙泉,迎空一扬,青光耀眼,闭目默念剑诀!猛喝一声:“起!”身剑合一,直向山壁冲去,铮然剑鸣,已创下一片山石,青光又起,超上七八尺,又创下一片山石,如此随创随上,像一条青蛇般窜上峰顶,壁下只闻不断的坠石声。

  老和尚跌足惊叹道:“这是凭虚驭气,身剑合一的功夫啊,小伙子那儿学的,好像他的艺业已超过了悟非,当年我就没有听说过他也能此,老和尚今天算是开了眼,罢!罢!当初我许他天下第一,只是尊重悟非那老秃子,不好意思跟他争,现在可是死心塌地,真心承认了!”

  左棠也悚然动容道:“你是井底之蛙,能知多少事,以为除了悟非,就没有人盖过你了,告诉你这是宁机子的袋底功夫,不过杂毛道人自己并未练成,还有他那义父四绝神君的天杀琴音,恐怕你老和尚也受不了,当年只去找东僧争名,还算你聪明的,要是换上另外两个人,这把老骨头早已变灰了!”

  老和尚息隐百年,火气早已磨得差不多了,任他百般挪揄,却始终不动气的道:“我不行,你也不见得行,听说你在赤阳掌下,照样吃了点小亏,丈二的灯台,别只照别人,看不见自己,老和尚喝酒吃肉没杀生,倒是你这魔头,早年多少杀孽,死后不打下地狱才怪,看在今日交谊,老和尚少不得还要替你念念超生经。”

  他们两个人口头上谁也不让谁。

  辛红绢却因为欧阳子陵上去很久,不见动静,芳心未免着急,催着道:“二位老人家以后有空你们慢慢斗口不迟,阶梯也挖好了,我们赶紧上去是正经。”说完迫不及待地第一个顺阶而上,其他的人也不在多说,跟在后面上去了。

  只有金儿,它天生异禀,根本不用阶梯的,利爪深嵌在石里,四肢并用,反而走到他们前头。

  上得岩来,只见欧阳子陵坐在地上调息,脸上稍见苍白,片时方始恢复红润。

  他站起来道:“晚辈倒底功力不足,得剑以后,事情又多,致疏于练习,今天在各位老前辈面前丢脸了!”

  老和尚一把抓住他道:“算了,你这小伙子藏着这一手,让老和尚大开眼界,以前听人家说起身剑合一,还以为是古人造谣生事呢,老和尚人老心不老,往后你也教教我,让我驾着剑上西天去玩一趟。”

  欧阳子陵以为他真想学呢,嗫嚅道:“驭气合剑是道家吐纳之术,与佛门之学,相去迳庭,并非晚辈挟技自珍,老禅师学来恐怕得不偿失。其实以老禅师佛门心法,参悟大道,可臻身外化身,神游大虚,是又比晚辈所学强多了。老禅师何苦舍近而求远呢?”

  老和尚放手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别着急,我是逗着你玩的,我那里不晓得佛道两门,虽说殊途同归,倒底是冰炭不能共炉。至于说到修身证果,老和尚没那份雄心,人寿几何,绝情毁念,似乎太苦自已,老和尚只望能大酒大肉的吃他几年,就于愿已足!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路险、峰险都算渡过,我们看看前面那门楼上说些什么鬼话。”说完第一个摇头摆脑的走过去。

  这座门楼建筑的比较阴沉,照例写着璇珠第三险,下面的字句不再题诗了,不伦不类,断章取义的摘了一句李后主的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老和尚道:“骑鲸客这免崽子,大概是想用滚汤灌耗子,曹老当家,这可是你闹海蛟的天下,和尚让你领头吧。”

  曹一江应命推门,却是一条隧道,高可丈余,里面阴深深的,不过相当干燥,不由得奇怪道:“这里没有嘛!究竟是闹些什么玄虚?”

  左棠说:“恐怕在前头呢?管他的,反正别无去路,走了再说!”

  隧道相当长,越走越黑暗,幸而曹一江是个老江湖,身上东西带得很全,一晃火折子,点着油纸,大家才看得见前进。

  走了约奠半里路光景,欧阳子陵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告诉大家道:“糟了,我们上当了,这地势愈走愈低,要是他们用机关,两头一堵死,再灌水进来,我们岂非是坐以待毙了!”

  穷和尚一听着慌了道:“我可是个旱鸭子,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水,咱们还是快一点走,冲出去算了。”

  曹一江听了加紧脚步向前冲,可是已来不及了。

  轰然一响,前后两面落下两块铁闸,把他们人兽都关在中间了。

  铁闸上面打开一个圆洞,直径尺余,开始朝里面流进水来,想这隧道有多大地方,不到一刻工夫,水已浸到胸膛上。

  曹一江想泅过去堵着水洞,使它流得慢一些,谁知道刚一起步,身子就像石块似的沉了下去。

  他闭口不及,喝了一口水,入嘴苦涩,慌忙挣扎钴起来道:“这是弱水,连鹅毛都浮不动,大家快闭住气用龟息之法静坐水中别动,我去探一下水源。”

  话刚讲完,水已没顶,他干脆沉进水底,慢慢地向前爬去。

  弱水果然不虚传,全无一点浮力。

  好在这些人都是功力盖世,听曹一江的话后,立刻静坐水中,采用内家龟息之法,闭住呼吸,仅凭体内一口真气,抵抗外来的重大压力。

  曹一江慢慢的摸索到铁闸,尽全力站起身子,伸手去够那个圆洞,不由得吐出一声:“苦也!”

  原来那洞已闭上了。

  他感到一阵失望,整个身子又坐了下来。

  可是过了一会,他觉得有一个人摸索到他的身边,接着又听到铁闸上有声音传来,慢慢的那声音渐远,似乎到了铁闸外面去了。

  他好生奇怪,用手一摸铁闸,居然底下有一个大洞,他突然想起欧阳子陵身上带着斩金断铁的宝剑,方才一定是他用宝剑开洞,内心一阵狂喜,庆幸得救了。

  幸亏他闯海蛟水性了得,不惜耗费精神,运用功力,发出一阵短而急促的声音道:“各位快到这边来,从洞中爬出去。”

  语音虽小,在水中可传得根远,而且非常清楚。

  果然不一会,一个个都已爬过来,估量着大家都出去了,他才钻进洞里,爬过铁闸也出去了。

  虽然隧道中没有一丝光线,可是他认定方向,一直前进,渐渐地势高了,他情知脱困有望,心情更加心奋。

  可是他刚才为了传话,耗费掉许多空气,要是在普通水中,他是不在乎的,只要含上半口水,籍体内热力蒸发,他就得到一点微薄的氧气,足够支持他呼吸所用的。

  然而这是弱水啊!

  弱水往往会葬送掉多少水中的豪杰呢!

  他闹梅蛟空有一身水中耐性,如今却全无方法施展,只是一丝求生的欲望,支持着他向前爬去。

  胸口愈来愈涨闷了。

  可是他想要活下去,他鼓励着自己不能停下来,渐渐的他感到眼睛能看到光了,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一些。

  突然他的头已能超出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口鲜血直冲出来,眼前一阵金星乱舞,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许久,他感到有人在他胸前推拿,翻涌的血气平定了,人也舒服多了,睁开眼睛一看,大家都水淋淋的站在他的周围,每一个人都情切的望着他。

  闹海蛟苦笑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弱水真厉害,老朽一生海上生涯,自信不让鱼龙,想不到浅浅的一池弱水,就把我困倒了,老朽一命必是欧阳大侠所救,今生不知将如何图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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