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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唐烈心中一动道:“对了!听说令伯父也是一位很有名的江湖前辈。”

  龙士豪笑道:“以前吃得开,现在收山了,在虹口隐居,几个学生也混得不太得意,以前他看不起我这个侄子,现在有事倒过来要求我了,经常来看看我。”

  “兄弟委托的事,令伯父是知道的了。”

  “兄弟第一次接到杨处长的命令时,刚好他为另一件地产的纠纷来请我帮忙,因为杨处长指示说要做得不着痕迹,完全不牵涉到唐先生,兄弟这个人不会动脑筋,就便请他想个主意,他的藉口倒是真的有两下子。”

  “君实兄把如此机密的事,托士豪兄代办,想必是对士豪兄十分看重了。”

  “那里的话!这是杨处长的提拔,兄弟原先在地方上混得并不得意,多亏杨处长一手提拔,才混到今天的这个地位。杨处长不仅是我的上司,更是兄弟的大恩人,他交代的事,兄弟怎敢不尽心,对陈小姐保护不遇,兄弟十分抱歉,只要找到了人,兄弟绝不饶他。”

  唐烈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兄弟还以为士豪兄是因为令伯父才得高升的呢!”

  “那个老家伙,别提了,他有办法的时候,眼睛长在额角上,我这本家侄子去投靠他,原是想请他谋个出路的,那知他塞了二十元钱,又把我赶回了家,像打发叫化子,我是自己苦熬出来的,当然也亏得杨处长的提拔。”

  唐烈吁了口气:“这么一说,兄弟就放心了,如果兄弟有开罪令伯父之处,士豪兄不会介意了。”

  “什么,你说我伯父龙六绑架了陈小姐。”

  唐烈道:“不敢确定,但是有可能,因为兄弟在上海跟日本军部闹得很不愉快,他们在我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我们听说了,家乡的父老对唐先生虽然不太谅解,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大大的喝采。”

  “所以慧姗出了事,兄弟对日本军部颇为注意,发现最近一阵子,令伯父跟军部走得很近,他是我的同乡,对我的事也可能清楚一点,现在一听,他竟是十分清楚了。”

  龙士豪一拍桌子,叫了起来道:“没错,他有嫌疑,前天他又来找我,开了部汽车来,带了个日本人和两个女的,说是他找到了个日本老板,准备投资在昆山建纱厂,来勘察地形,我也没在意。”

  “大前天,正是慧姗失踪的那一天,若是被他们挟持上了汽车,带到了上海,难怪就无影无踪了。”

  龙士豪暴跳如雷地道:“这个老王八蛋,居然坑了我一手,我一定要他好看。”

  “士豪兄,事情尚未证实,你不必急,即使真的证实是他所为,那也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他是从我这儿知道的消息,现在要我怎么向杨处长交代。”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何况你现在也奈何不了他,他在虹口,那是日本占领区,你也找不到他头上去。”

  “我可以查封他的财产,抓起他的儿子跟女儿,揭开他的底牌,叫他在家乡做不得人。”

  “这不好吧,龙兄怎忍同根相煎。”

  “他也不是我的亲伯父,只不过沾着一点族谊罢了,以前我们这些旁支就受足了他的气呢!当年我们家穷,我爹死了,连祠堂里都没有个名字,等我有出息了,他才又补上去的,我心里一直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太过份了吧,家祠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但他是族长,每年祭祖时,他都要带一批贵宾来炫耀,怕我们这些穷族人丢了他的脸。”

  唐烈一叹道:“令伯父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就难怪会帮日本人来对付同乡了。”

  “唐先生,陈小姐若是被架到了上海,我的确是无能为力,不过我可以在这边挤他一挤。”

  唐烈道:“目前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跟士豪兄商量如何办吧!”

  既有了这个线索,唐烈就容易调查了,他在镇上还是有一些旧日吃喝玩乐的朋友。

  这些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打听消息却是有一手的,唐烈找了几个人,只化了半天功夫,就打听到了。

  没有人见到陈慧姗被绑架,但有不少的旁证。

  大前天龙六带人乘汽车下乡去勘察建厂地址,但是并没有到那些适合建厂的地方,反而在南乡一带转。

  那儿都是山地,纱厂不能建在山上,但观音庵却在附近。

  龙六的车子在下午三点钟离去,走的时候车窗紧闭,还拉上了窗帘,因此没人能看见里面。

  龙六没有同任何一人间过南乡的土地谁的,那边也没有他的产业,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建厂。

  可见那只是一个托词,说给龙士豪一个人听的。

  南乡一条小路旁,满地有被车轮压过的痕迹,还有一片竹林,也被撞断了几株,那是汽车停放过的痕迹,而且在竹林中藏过一阵子。

  那倏路正是由观音庵出来必经之途,路中有七八个烟头,都是日本制的香烟,昆山没有别的人会抽那种烟。

  在竹林中也找到了一只篮子,篮子是陈慧姗提香烛的,已经空了,而且略有损坏。

  这一定是她发觉有人要对她不利,用来打对方的,但一只竹篮不是武器,对方有四个人,她自然不是敌手。

  陈慧姗是在此地被劫持的,嫌犯是龙六和那三个日本人,几乎已无疑问了。

  唐烈先回到了上海,展开了对龙六的监视,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龙六家中,突然警备森严了起来。

  他有一所花园小洋房,独门独院,一边是虹口公园,一边是草地,跟别的住宅都隔开,这并不出奇,他早先是江湖大爷,经常有些三山五岳的好汉来往,跟人接邻太近很不方便。

  这所屋子曾一度喧赫过,后来较为冷落,但经常还有些长衫短打朋友出入。

  龙六虽已收山,在虹口还是有点势力,一些江湖门派总还要上门问候一番的。

  只有在龙虎帮的势力侵入到虹口,将那些门派都迫得形同解散了,龙公馆才真正地冷落丁一阵。

  但最近几天,龙公馆的人又多了起来,那些被龙虎帮迫得解散的白相人,似乎都集中在这儿了。

  不仅屋子里有人,连虹口公园中,也不时有一些短打朋友们在里面流连憩息。

  他们不是那种欣赏花木的雅人,但他们竟在公园中来回巡逻着,留恋不去,乱丢烟蒂,随时吐痰。

  瓜子果皮纸屑,也抛得到处都是。

  这些行为很令其他的游人侧目,本来在公园的门口,挂看一块招牌,明白地标示中国人与狗不准进入。

  这块牌子对中国人固然是莫大的侮辱,可是也反映出中国人的缺乏公德心和缺乏良好的卫生习惯。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有时是怪不得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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