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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因为唐烈在这见住了几天,两场豪赌,她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四五十元的外赏,别的房间里,五六个月才能捞进这么多呢,所以她们也跟阿九姐一样,期盼看唐烈再登门。

  但唐烈就像失了踪一般,半点消息也没有。

  有人上祥生车行去打听,马三保和马阿根两个人也没有去上工,他们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回家乡探亲去了。

  龙虎帮在我唐烈,三只手帮也在我,虹口的日本浪人集团也在找,却都没有结果。

  因为上海的地方太大,人口又多,唐烈又不是什么很有名的人,认识他的人不多,即便他走在马路上,也不容易很快的就辨认出来的。

  何况,这是黑社会找人,不是官方警方公开地缉捕,那也困难一点的。

  唐烈却在第三天的黄昏,自动地出现在会乐里,他进门时把呢帽压得低低地,所以没引人注意。

  当他上到二层楼,撩开了门进门,小丫头看见了惊喜道:“唐先生了你可来了,差点没把我家姑娘想死了。”

  桂花阿九也急急地从房间出来,连忙上前捧住了他。

  “你看你,讲去去就来,谁知道一去就是三天,害人家为你就足了心,差一点没生病躺下来。”

  “老九,凭良心讲,我敢来吗?龙虎帮为了讨好东洋人,准备把我送出去做人情,我这一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阿九的眼中流露出称许的神色,但口中却急忙地否认道:“没有的事,那天四爷叔回来知道了发生的事,大大的发了一顿脾气,因为你们毫无损伤,他才把人送还给虹口,还狠狠地去教训他们一顿,还讲过要亲自向你道罪。”

  唐烈哈哈大笑道:“四爷叔是开家立门的爷叔辈,牙齿可以当阶沿石,义气绝对是可敬的,只可惜家门的事,不能完全由他作主,他也要听人家的,所以对他的盛情,我十分感激,却只有心领了,我是看见他出门了我才进来的,就是为了彼此见了面不好看。”

  阿九还要开口,唐烈已沉声道:“老九二我们认识一场,多少还有点变分情意吧,我相信你不会存心害我?”

  阿九眼睛一红,无限委屈地哽咽道:“唐先生,你这话真叫人寒心,我怎么会那样做呢……”

  唐烈微微一笑,莫测高深地道:“我知道你还不至于如此黑心:可是你也别把自己不知道的事乱做推荐,你留我是一片情意,但是如果我因此被四爷叔送到东洋人手中做了人情,你心里能安吗?”

  阿九低下了头道、“真要有这种事,我会拚上这条命,也会向四爷叔要一份公道的。”

  唐烈笑了笑道:“那你只有白送一条命,讨不到公道的,老九二拚命也要有拚命的身价,若是不够份量;人家只当死了一探狗猫。”

  话是不错,但是却太直率了,使得阿九无法为继,只好付之沉默了。

  唐烈却又道:“老九,我今天是来拿那些首饰的,然我折价押给了你,但我现在想赠回来。”

  阿九连忙道:“不行……”

  唐烈脸色一沉道:“老九,我们没有土字据,全是凭一句话,你要是不认帐,我可以不要了。”

  阿九眼眶一红,哽咽看道:“唐先生了你应该听完话再接腔的。我并不想吞没你的东西,只是现在没法子交给你,这里人进人出太乱了,我把东西寄存在四爷叔那里,现在他不在这儿!你要东西,改天我给你送去。”

  唐烈笑道:“原来是这个样子,你没有讲明原因,只冒出不行两个字,我当然要误会了,东西当然不急,等安顿好了,再派车子来接你去玩,那时再带给我好了。”

  于是他取出一个封套道:“这是一千元,五百元取回首饰,五百元作为我住在这儿的开销。”

  这表示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阿九颇为愕然。

  唐烈却笑看道:“老九!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只不过此后我不到此地来找你,相信你能原谅的,你可以找我去。”

  “无头无脑的,我上那里找你去?”

  “我正在筹划,等安顿好了。我会通知你。”

  于是他使走了。

  虽然四爷叔有吩咐过,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他来,但是唐烈已经摆下了话,除了用强留下他,没有别的办法,但逞强硬留,连徐荣发都拉不下脸,何况也不一定有把握。

  因为在唐烈来的同时,会乐里中来了几个陌生的客人,在阿九周围的几间房子里打茶围出手很豪华,人也很客气,总数却有十数个之多,腰里硬蹦蹦,好像都带看家伙,使得徐荣发也不便硬动了。

  四爷叔得知唐烈来了又走了的消息,倒是没怪谁。

  他只是在沉思着,片刻后才道:“也好,这小子并没有离开上海,只不过转来转去,控制不了他的行踪而已,而且,他也展开了反击行动,三只手帮的人,已经有七八个被人当场抓住,砍掉一只手,黄炳山手下本来有二十多个小扒手,已经去掉了一半,吓得他整天躲在东洋人那里,一动也下敢动。”

  徐荣发道:“是谁下的手?”

  “不知道,那些小赤佬出来活动,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盯上了,才一伸手,立刻就有人,横里插出来,当场捉个正看了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就是一斧头砍下来。照这情形看,多半是那天晚上动手的一批人。可是那些人都不属于那一帮派,看样子们想自成一股势力。”

  四爷叔歪在榻上抽看鸦片,另一只手还住替他打泡的阿金的屁股上捏着,那是他心情分开朗的时候,才会不避形迹地调情,否则他正眼也不看这些女人一眼,君子不重则不咸。

  四爷叔是很有威严的人。

  他笑看又道:“假如唐烈他们能够在虹口搞起一股势力,倒是件好事。那可以触触东洋人的楣头,所以,我们要打听清楚一点,他们真有这个准备,我们不妨暗中帮他们一点忙。”

  唐烈终于公开露面了,他在法租界福熙路上顶下了一间门面,出租黄包车。这是一种很原始的交通工具,但是也是上海很普通的交通工具。上海虽然有电车和无轨电车,但是只行驶于几条大马路上,路线架设不到的街道小巷,完全靠这种人力车,两个车轮上架了车座。前面伸出两根。拖黄包车的多半是江北人和山东人,他们在家乡由于受到江淮和黄河的水患,外出谋生,上海就成了他们主要的集中地之一,只要有力气,谋生很容易。不过这种营生也要受到黑社会的剥削,他们必须要付出所谓的例费,才能在那个地方做生意。而且他们是光棍儿一个人来的,身无恒产,一辆车子也要几十元钱,他们买不起,只好向车行承租。车行也是黑社会把持的,租金很高,为了生活,这些苦力们只好咬看牙接受了。唐烈的车行有一百辆新车,租金很便宜,差不多只有别家车行的一半,还有提供了一项保证。

  租了唐烈公司的车子,不管是在那个地区做生意,都能得到保护,不受黑社会的欺凌与剥削勒索。这么优异的条件,自然能使一般靠苦力维生的黄包车夫们欢迎,一百辆的车子很快地就完全租出去了。几乎完全是虹口地区的江北帮包去了。那是许阿毛去垃来的。许阿毛是虹口拉黄包车的,他来得较早,自己已经有一辆车子了,慷慨好义,常常肯帮助同乡,人缘极好,渐渐已经占了几个地头,自己保护自己,不肯交保护费了。因为他有二十来个肯卖命的好弟兄,当地的黑社会份子也就犯不看跟他拚了,由他们去了。虹口的长记车行老板叫苏长生,当年是个混混,后来手底下有几十个兄弟,混出点名堂,在虹日立了根,开了这家车行,专门出租黄包车。他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慢慢地手头已有起了二百辆的车子,那几十个弟兄分派出去收收例费和租金,日子也过得很好。安逸的日子使人懒散,何况苏长生又跟日本人搭好了关系,更是笃定泰山,没有再求发展。那知问题突然发生了,一夜之间,有六七十个人把车子送了回来,声明不再承租他们的车子了。第二天,他们又拉看唐烈公司的新车出来做生意。

  长记的人自然不甘心受损,立刻要去干涉,但是唐烈公司也有了准备,由许阿毛出头摆下了话。他讲道,这些苦朋友凭劳力赚钱不容易,绝不再受剥削,地盘例费自却日起不再受剥削,地盘例费自却日起下再缴纳,若是有人敢阻挠他们求生活,他们不惜一拚。许阿毛带了七八个人,每人都是一把亮晃晃的斧头,这已经够吓人了,更何况还有那些租了唐烈公司车子的人,也加入支援的行列,声势更加惊人了。苏长生慌了手脚,他自己没有一拚的勇气,只好向日本人求救,直田村夫听到又是唐烈捣的鬼,十分生气。于是在第二天,将近有三十名的东洋带刀武士?在码头附近跟许阿毛等人对上了。许阿毛似乎没想到日本人也会介入,只带了七八个人出来保护他们的客户,突然见了这么一批带刀的浪人,有点慌了手脚,带入迷进了一条巷子。那知这是一条死巷,两边甜是高大的仓库,巷底也是库房,一进去就是死路,直田村夫这次是亲自指挥,哈哈大笑声中,挥众追了进去。许阿毛等人一直逃到巷底,突然,一所仓库大门开了,那几个人迅速逃入库房中,门又,关了起来。直田村夫很生气,一面喝叫开门,一面威胁地道:“八格野鹿,管仓库的是那一个,居然敢跟我们捣蛋,快把门打开,否则我们攻进去,连你一起也杀掉。”

  仓库内一声不响,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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