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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寒水摇摇头道:“凌某在杀他们之时,问心无愧。”

  “这是怎么说呢?他们没有犯必死之罪,你又没杀错。”

  “事实确是如此,所以他们的死怪不得凌某,但你为亲复仇,也是理所当然,无愧于天地,无疚于神明。”

  “你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凌寒水一拍胸膛道:“详情都在遗书上,但凌某不死,遗书就不能公布,你还是杀了我再自己去判断曲直吧,反正在凌某的看法中,他们并不该死,而我却非杀不可。”

  莫秀秀沉声道:“我再问一问,你该不该死?”

  凌寒水想了想才苦笑道:“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说我该死,但你问这话,凌某必须回答该死。”

  莫秀秀一咬牙道:“好!那我就放开手报仇了。”

  凌寒水从容锵然出剑笑道:“我满心愿意领你一剑,但为了我几十年的盛名得之不易,必须要在真功夫下领死,才死得瞑目,因此万一你今年不得手,也别灰心,回去再好好练一下,等明年再来,两三年之内还没关系,可不能拖得太久,因为人寿有限,说不定我等不到约会之时,为别的缘故先死了,你我都遗憾终身的。”

  这番话不但激怒了莫秀秀,更激怒了傅玉麟,两枝长剑如毒蛇双信,直刺过去,凌寒水轻轻架开了,一老两少,三个人立刻展开了一场恶斗,凌寒水果然不愧为武林领袖,剑艺精深,尽管两个年轻人武功非凡,双剑联璧,配合得天衣无缝,仍然无法攻得进他紧密的守势。但凌寒水也不是只守不攻,他的剑遇隙即入,一点也不客气,只是所取的部位都不是致命要害之处而已。可是傅玉麟与莫秀秀对他的攻势也不敢松懈,虽然根据以往的惯例,挨上一剑,最多是皮肉的轻伤,但落了下风就是技艺不如,必须又要等明年了。所以这一场决斗像认真又不认真,不像拚命又的确是在拚命,至少双方在态度上是绝对严肃的。

  百余招过去了,凌寒水越见沉稳,两个年轻人却渐见焦躁,五年六战,双方的招式都摸熟了,却又年年不同,去年用过的招式,今年重施,威力又自不同,双方都作了改进与变化,但对方也作了同样的改善。所以专为去年而作的应付解招,今年又用不上了,两个年轻人只好凭着一年来的苦练与经过指点后创的精招努力抢攻,鏖战到两百个回合后,依然不分胜负,傅玉麟不禁颓丧地道:“秀秀!看今年又没希望了。”

  莫秀秀咬着牙,目中流出了激动的热泪,厉声道:“不!我说什么也等不到明年了,今天杀不了他,我就横剑自刎。”

  凌寒水忙道:“这是何苦呢,我是为你好。”

  说着一剑轻挑,直攻而入,刺向莫秀秀的肩头,恰好是个空门,莫秀秀招架不及,唯一的办法是抽身让开,可是她居然一咬牙,拼着挨一剑,挥手横扫过去。

  凌寒水没想到她会使出这一手,连忙撤剑退后叫道:“你疯了,如果我剑势稍偏,你还想活吗?”

  就在他撤身后退的时候,傅玉麟急叫道:“石破!”

  莫秀秀毫不考虑地接口叫道:“天惊!”

  这是他们去年铩羽归去后,在师门苦练的一式杀手,发时双剑连手,只要一个人喊出一声,另一人立刻配合上,几经苦练,已经到了信手而挥的程度,而这石破天惊的惊天一式,也的确是精妙无匹的杀手神剑。但见两道剑光交错,疾若闪电,而凌寒水刚刚又为了撤招将剑势挪开,回避招架都来不及了,一左一右,两枝剑都由胸前刺进,一抖一绞,拔出来时更快速无比。凌寒水胸前立刻现出两个血洞,血喷如雨,他还勉强站着,略停片刻,才将剑一掷叹道:“你们太性急了,这次只是以诈术胜了我,不是你们的真本事,以你们现在的能力,实不足以托付重任,为什么不能等两年呢?”

  傅玉麟微怔道:“托付重任?这是什么意思?”

  凌寒水张口还想说话,但已发不出声音了,用手指指胸前,身子往后一仰,就这样倒了下去。

  傅玉麟吁了一口气道:“秀秀!我们终于达成心愿了。”

  莫秀秀却呆了似的,半晌才道:“师哥!我觉得似乎做错了一件事,要不是他撤招退后,那一招是杀不死他的,要不是你招呼得太突然,我还不想发那一招的。”

  傅玉麟诧然道:“怎么你又不想报仇了?”

  莫秀秀道:“不!报仇是光明磊落的事。尤其对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我们不应该以诡诈的手段得之。”

  傅玉麟不禁也有点愧疚,凌寒水究竟是个光明的侠义领袖,刚才他是为了避免重伤莫秀秀而撤招,利用这个机会突施杀手,的确是太卑劣了一点。默然片刻,他才道:“凌寒水是存心让我们杀死的,否则他不会一年又一年的给我们机会,他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缘故,那些原因都在他的遗书上,我们还是快看看……”

  莫秀秀实在也很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世,连忙翻开凌寒水的胸前,果然发现有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首先触目的是一张制作极精的人皮面具,以及一封书笺,笺上写着:留交玉秀二徒亲拆。这分明是他们师父的笔迹,两个人都怔了一怔,莫秀秀来不及拆开信封,首先将面具取过,套在凌寒水的脸上,结果使他们都惊得呆住了,套上面具的凌寒水,赫然正是那个从不留名号的隐世奇人─传授他们武功的师父。傅玉麟颤着声音道:“原来师父与凌寒水根本就是一个人,怪不得每次交手完毕后,不等我们报告,他知道得十分清楚,怪不得除了约定的时间外,我们找不到他老人家,怪不得师父脸上一直冷冰冰的不苟言笑……”

  莫秀秀也失魂落魄地道:“难怪我见凌寒水的次数越多,杀机越淡,而且感到十分亲切,正因为他与师父的身形十分相像,但我再也想不到会是同一个人。这一来我们不是变成了杀师的逆徒了吗。这可怎么办?”

  傅玉麟究竟是男人,处事较为沉稳,怔了一阵后道:“秘密都在这封信里面,我们看一下吧。”

  莫秀秀颤着手,慢慢拆开了信封,那是一封很长的信,终于使他们明白了一切,面对着地下老人的尸体,他们更起了一种无比的敬意,那事情是这样的:四十年前,有一位隐世奇人天道子,功参造化,技艺盖世,本人虔修武学,从不履世,直到晚年才收了四个弟子,尽授所学,这四人就是天道盟主的第一任盟主赫连达,无双女莫九霞,天龙侠凌寒水与水云剑客白云残,莫九霞最幼,也是唯一的女弟子,三个师兄都让着她,可是她钟意却是二师兄凌寒水,天道子死前,为了使这四个弟子能对江湖有所作为,遗命他们组成天道盟,将天下武林侠义道人物组成联盟以形成一股强大伸张正义的力量。

  赫连达是老大,自然由他主持一切,天道子为了使赫连达能有个好助手,还指令他与莫九霞结成夫妇。老一辈的并非不知道小儿女的私情,而且白云残对小师妹尤为钟意,如果让她与凌寒水结成连理,赫连达为人忠厚,很可能壮志消沉,而白云残心胸狭窄,还可能会迁怨同室操戈,只有凌寒水性情沉稳,行事稳健,希望他能体念师心,顾全大局。师恩深重,凌寒水只有毅然斩断情丝,一心一意匡扶大师兄建立事业,将天道盟组织起来,由于他们四人的技艺超凡,赫连达自然而然地被推为盟主。就这样过了廿五年,有一天,白云残忽来告诉他们说,赫连达在强暴一个女子,他自己力阻不听,反而被赫连达用剑刺伤了.莫九霞与凌寒水自然不信,但看白云残言之凿凿,身上带伤,又不能不信,因为以他们四人的技艺而言,除了自己的师兄弟,别人不可能伤得了他。

  再说白云残说的地方并不远,他们立刻赶去一看,果然看见赫连达赤身裸体,伏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莫九霞一气之下,当场就横剑自刎,凌寒水因为莫九霞之死,也失去了理智,冲了进去,挺剑就刺。赫连达毫无抵抗,一剑透心,而且因为用力大重,连身下的那个女子也刺死了,将他们两人拉开后,凌寒水才发现自己太鲁莽了,因为赫连达本人被制住了穴道,根本无法行动,身不由己,那时赫连达尚未气绝,然而被制住的穴道未解,无法开口,他连忙解开了穴道,赫连达在垂死前才说出是受白云残的暗算。等赫连达断了气,白云残带了几个天道盟中的首脑人物也来了,可是人死已无对证,他更不该将赫连达的穴道也解开了,解释更为困难,何况白云残能言善辩,两具裸尸明摆着证据,更无法为赫连达解说了。

  白云残的狡计得逞,但莫九霞自刎身死是他没想到的,他原来的打算是使二人目睹丑行后,杀死赫连达的必是莫九霞,而凌寒水必愤而离去,他就可以接下天道盟的一切,进而得到莫九霞,这个发展使他也大感意外,于是将计就计,数责赫连达一阵,便要倡议解散天道盟。凌寒水为了不忍恩师的一番苦心付之东流,毅然自挑艰任,将赫连达夫妇的死讯压了下来,推说他们弃世远隐,将盟主之职交给自己继任。天道盟中几个首脑人物也觉得这个组织成立不易,散之可惜,再者凌寒水不仅武功盖世,为人也很正直,同意继续拥护他主持联盟,白云残知道自己的狡计已为凌寒水识破,但没有证据,也不怕他声张出来。只是他怕凌寒水会对付他,悄然离去,连络黑道人物,自组成豪杰盟,与天道盟分庭抗礼,再者也藉此自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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