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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四


  韦光急叫道:“大公,这魔头此刻功力精进,您一个人恐怕是……”

  白太公肃然地道:“我晓得,他敢公然出头挑战,必定有着相当把握,你纵然屡膺异遇,也不见得一定能胜得了他。”

  韦光不信地道:“孙儿在天龙谷中,曾经逼退过他……”

  语尚未毕,洞外的秦无极已大声笑道:“小子!你别替自己吹了,那次在天龙谷我是中了你的诡计,被毒蛇咬了一口,虽然我身携辟毒珠,可是我发现那毒性质特异,珠子竟然解不了,所以才故作大方把珠子送给你们,我急着离开是为要去解除蛇毒,其实以你那点本事我连看一眼都没有兴趣,亏你还有脸自吹自擂……”

  韦光在洞中怒叫道:“胡说!你分明是被我伤害逍遥散人的体毒吓跑的!”

  秦无极在外面顿了一顿,才冷笑一声道:“小子的脑筋倒不算笨!你猜得很有道理,那一天我的确是被你特异的体质吓了一跳,不过我不是怕你,那时我若要杀你,仍然易如反掌,只是我对你的体质很感兴趣,我留着你的命是为着要研究其中的道理,终于被我发现了你体能的来由,现在那些毒蛇都被我得来了,从你的启示上使我又增加了一成功力,现在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加害于我了……”

  韦光听得神色一惊,心中承认他的话确然无虚,以他那份武功造诣,若再服下蛇毒变异其体质,确实很少再有人能制裁他了。

  白太公闻言也是一动,突地走到韦光身畔,附着他耳朵,以极细的声音道:“光儿,你记住我的话,今天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冲动,而且要尽一切的方法留住这条命,通知天龙子与捻花上人,要他们特别注意,他们现在大概是在……”

  洞外的秦无极又在发声催促了:“白老头!你到底敢不敢出来?”

  白太公神色庄严地作了最后的交代,才移身向洞外行去,韦光怔怔地接受指示,移步走到洞口,白纫珠与邢洁要想跟出去,却被韦光拦住了道:“我们就在这儿看着吧!”

  白纫珠颇为忧急地道:“韦哥哥!太公跟你说些什么?”

  韦光深虑地摇头道:“太公不让我们去得太近,因为他们交手的时候,完全是性命之搏,劲气范围很广,我们的功力不足,离近了反而使他老人家有所顾虑,无法发挥。”

  白纫珠才不再问了,与邢洁两人都挤在他的身畔看着。

  白太公走到秦无极身前丈许之处凝神而立,秦无极双手反负,从容地道:“白老头!你把后事都交代清楚了?”

  白大公轻轻一笑道:“老夫行年百余,迟早都准备一死,没什么可交代的!”

  秦无极嘿嘿冷笑道:“你别装蒜了!你在洞中跟那小伙子咬了半天耳朵,似为我不知道吗?不过我倒是劝你再交代一遍,因为那小子恐怕要陪你一起上西天,无法完成你的遗嘱。”

  白太公不动声色地道:“你怎么对一个年轻人都放不过?”

  秦无极阴笑一声道:“那两个女娃娃都可以放过,惟独这小子不行,他年纪虽轻,却构成我的绝大威胁,秦某行事向来不作冒险的打算,今天一定要宰了他永杜后患,因此我建议你把后事重新交代一下,以免抱憾终天。”

  白大公笑笑道:“不必了,老夫虽觉大限在即,却不一定是在今天。”

  秦无极大笑道:“那你就打错主意了,秦某今日发誓必定不放过你们两个人!”

  白大公未作表示,韦光也忍气吞声,毫无动静,秦无极等了片刻,才以惊疑的声音道:“白老头,你当真不另作打算吗?”

  白太公轩然长笑道:“老夫活到这么大,从未改变过任何决定,言出如山,你可以开始了。”

  秦无极一掌轻挥,望似柔弱无力,白太公却十分凝重,身形不动,体内劲气涌出,毫无抗拒地硬受了一掌,空中微闻一声轻爆。

  秦无极的身子自动地退了一步,白太公却肩头微晃,胸前的衣衫上陷下一只很明晰的掌印。

  两人都没有任何表示,隔了一阵,秦无极才低哼道:“白老头,你的不坏身法火候已到极顶了!”

  白大公也朗声道:“秦无极,你的透骨掌劲果然大有门道!”

  秦无极嘿嘿冷笑道:“岂敢!透骨掌伤皮而不透骨,已经落了下乘,而你那不坏身法,保住了内腑却保不住衣服浮皮,可见我们都还有不至之处。”

  言下虽然轻松,却已明白点出白太公受了伤,白太公未作表示,仁立在洞口的韦光却大是心惊,觉得秦无极武功果然已深不可测。

  以白太公那等修为,而且还隔了丈许远近,也抵不了他虚空一掌,足见白太公先前所作的那些交代,绝非杞人之优,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愁容。

  秦无极等了片刻,又狂傲地道:“白老头,咱们虽是生死之争,却要绝对公平,方才我打了你一掌,你硬受了下来,现在该我硬挨你一掌了!”

  白大公朗然地道:“贼子!凭你这句话倒还像个英雄!”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秦某这些日子来,不遇像样一点的对手,绝不亲自动手,除了你们三个老家伙外,秦某只在一个人手下有过败绩……”

  白太公不觉略略动容道:“是谁?”

  秦无极略顿一顿才道:“那是一个女子,名叫杜念远,秦某三年前在你们联手合攻下,才不支而败,可是那女子却完全不用武功,仅仗着心胸的布置,就使我吃了她多次大亏,看来她真比你们要强得多了……”

  白太公乘他在说话疏神之际,蓦地两指轻弹,射出一股指风,秦无极猝不及防之下本想出手阻挡,但是忽然想起刚才要硬受的诺言,半途撤回了手,挺了一挺胸膛,听任那股指风袭在前胸的心坎穴上。

  这一指的力道好似十分劲厉,发时无声无息,触体重若千钧,而且是至坚的刚劲,秦无极本来也是鼓着刚气硬接的,两刚相击,声发如金玉互撞,爆出一蓬火花,守劲已衰,攻势未退,迫后他立刻又化柔力,再度迎上。

  他胸前的衣服早被洞穿了,白色的肌肤被指劲逼陷下寸许的深洞,然后才将那股强力消除,慢慢恢复原状,皮肤上血迹盈然,印上鸭卵大的一块破创。

  秦无极强忍片刻,才出声大叫道:“好霸道的金刚指功夫,白老头,看来这三年时间,你并没有白白扔下。”

  白太公见功力荟萃的一指居然被他挺着挨过了,不禁长叹一声道:“秦无极,老夫这百余年来,从未服过人,今天算是真服了你了!”

  秦无极一言不发,蓦地双掌齐挥,身形也抢了进来,笔直拍向白太公的面门,白太公也鼓气作势须发皆张,双手还迎出去。

  轰然一声巨响,直震得四壁俱动,山摧地裂。

  秦无极的身子被反弹到丈许之外,落地之后,身形略见踉跄。

  而白太公仍钉在原地不动,只是他的双手已经被震为碎粉,血肉飞溅,洒得四处俱是,双目圆睁,神情彪猛。

  秦无极见状也不禁微觉骇然,愕立踌躇。

  白太公忽而爆出一声长笑,一字字极为清楚地道:“好!秦无极,好!”

  张口一道血箭,飞射而出,直罩向秦无极的面门,秦无极知道这是他百余年功力集粹的最后一击,倒是不敢硬挡,双肩一晃,疾速无比地闪开了,那道血箭挟着掠空的呼啸,一直响在无际的长空。

  秦无极的身形转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但是没等挨近白太公时,白太公的身躯已经颓然倒下。

  白纫珠惨呼一声:“太公……”

  抢着想扑出去,却被韦光拦住了,秦无极望了一下白太公的尸体,然后才转身对韦光冷冷地道:“小子,该轮到你了!”

  韦光扫了他一眼,脸色在悲愤中还维持着镇定,缓缓地道:“秦无极,三年限期届满之日,在长城脚下,韦某定然单独找你一搏!”

  秦无极嘿嘿冷笑道:“小子别做梦,只怕你等不到那一天来临!”

  韦光一言不发,只把手在洞中的蔓藤上轻扯一下,立有一声轰隆巨响,一块数十方丈的巨石自洞顶的峰上急坠而下。

  秦无极的身形只抢进一半,立被那股压顶的劲风追得往后退去,等他在尘雾弥漫中定下神来的时候,那块巨石不仅将洞口堵得死死的,甚至于连白太公的尸身也压在石块下面了。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在那块巨石上站着一僧一尼,僧人蓬头垢面,正是那邋遢和尚离垢大师,女尼身披袈裟,长发披肩却是原为萧环的一了。

  两个人都默然不作一声,山风吹着他们宽大的僧衣,猎猎作响。

  良久之后,离垢才轻轻地道:“阿弥陀佛,总算又了了一劫!”

  一了脸色微动,嘴唇翁动很久,才微带愤激的口吻道:“为什么遭劫的都是好人呢?渺渺天心,当真是如此吗?”

  离垢神色如恒,淡淡地道:“天心自有道理,道友已然皈依吾佛,怎么还是如此看不开?”

  一了不以为然地道:“我只是对善恶的报应不明白。”

  离垢微笑道:“善恶无征无迹,道友作此结论似乎太武断了一点,物无常态,世无常理,孰善孰恶之标准,只以人心去猜度是不够的。”

  一了不禁语塞,半晌之后,才轻轻地道:“不管如何说,我总觉得大师对秦无极太纵容了一点,虽然我们出家人不应该牵入世俗纠纷,但是大师至少可以阻止他少做点坏事。”

  离垢大师微微一笑道:“道友以为贫僧有此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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