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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八


  穷和尚笑着反问道:“老夫又寻他做什么?”

  采薇翁发觉自己不慎失口,连忙解释道:“这……这家伙心地阴险,老夫始终无法放得下心,是以借到海边之便,随口探听一下他离去没有。”

  穷和尚笑道:“老夫无须再为他担心了,狄一帆已由贫僧散去功力,不足为害,而且他立意改过迁善,若非贫僧要求,他早已走了。”

  采薇翁怨毒地望了他一眼,干笑着问道:“大师父留下他干什么?”

  穷和尚哈哈大笑道:“贫僧一辈子没坐过海盗船,完全是一番好奇而已。”

  采清翁的眼中流露着一片无法形容的神色,最后才黯然一叹道:“二位执意要行,老夫也是没有办法,但此刻风雨正急,二位不妨稍待片刻,等风雨略住,再走亦是不晚。”

  韦光摇头道:“多谢前辈了,在下此刻归心如箭,这风雨看样子也不是短时所能停歇的。”

  采薇翁换了一副神态笑道:“世兄岂不闻疾风骤雨,纵无经宵达旦,老夫此处难得有人前来,二位住了十几日,也算是一种缘分,古人说最难风雨故人来,现在老夫更改一字,最难风雨故人行,无论如何,老夫也要与二位小饮数杯,略志缘分!”

  韦光正要推辞,采薇翁又接着道:“老夫潜居此地,曾私酿了一缸醉仙露,那是采百花之精蜜制而成,一直深藏在地下,十几年来,也未曾舍得饮用,今日为招待二位,决意开缸以尽薄忱!”

  穷和尚一听有好酒,不禁动了心,张着口道:“那醉仙露却不逊于仙府美酿!”

  语毕忽然闻到穷和尚口中的酒气,忙又歉然笑道:“对不起!老夫只顾夸耀酒好,唐突了大师父了。”

  穷和尚一陋嘴唇道:“没关系!和尚只要有好酒吃,挨几句骂也算不了什么?”

  韦光一皱眉头,穷和尚已察知其意,龇牙一笑道:“公子爷,主人盛情难却,我们不妨打扰一下,好在为时无多,和尚担保绝对不会耽误您的行程。”

  韦光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采薇翁看出他们已有允意,连忙脱下蓑衣,将草堂中桌椅安好,先取出一些风干的腊味,然后拿出一柄锄头,韦光见状问道:“前辈的酒藏在哪里?”

  采薇翁笑道:“就在这屋角地下。”

  韦光起先还怕他在酒中弄鬼,听说酒就藏在此地,心想我眼睛看着你,大概不怕你玩花样了吧!采狂翁果然直到屋角之处,用锄头掘下两尺许,起出一个青瓷小缸来,捧在手中道:“这酒窖藏十数年,当时还是满满的,现在只怕仅剩下一半了!”

  穷和尚兴奋地大笑道:“越陈越香,越少越醇!和尚今天可是口福不浅!”

  采薇翁微微一笑,又进:“大师父不愧是酒中佳士,若非遇上你这种识客,老夫真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说着打开瓷缸封盖,果然一阵酒香四溢,缸中盛着一半青色流液,微微有些浓度,像是米汤一般,穷和尚被引得挺水直滴,连连叫道:“好酒!好酒!老丈快点赐杯吧!和尚的酒虫快爬出来了!”

  采薇翁笑着倒三碗,分别坐下,端起酒碗道:“请!荒居无物款客,老夫先干为敬了!”

  说着举碗喝了下去,穷和尚也抢着干了下去,韦光见采薇翁自己喝了,这才端碗近唇,抿了一口,酒味果然香醇无比,入喉滑润,直透内脏,觉得生平的确未曾尝过此等美酒,穷和尚则击桌狂呼道:“妙!妙极了,妙不可言!和尚就是现在死了也再无遗憾……”

  采薇翁笑着又替他倒了一碗,看着韦光道:“世兄怎不多喝一点?”

  韦光微疚道:“在下酒量太窄,实在不敢像前辈那般豪饮。”

  采薇翁笑着道:“这倒难怪世兄!世兄不善饮,这酒是太浓一点,应该用淡酒冲开来喝的。”

  说着起身又取了一个瓷瓶,韦光认得这是平常盛酒用的,遂由他往碗中斟了下来,将酒冲淡了,将碗斟满了。

  采薇翁似乎有意地要去除韦光心中疑念,眷自己只斟了半碗酒,也用瓷瓶中的淡酒冲开,含笑道:“老夫斗勺之量,也不敢与大师父沧海相较,陪着世兄喝淡酒吧!”

  说着又干了一大口,穷和尚则口到碗干,酒滴在腮上直流,他也顾不得去擦,只是频频地斟着,韦光这时已放下心来,再者酒味奇佳,也喝了不少。

  酒力将三个人的脸颊都冲红了,片刻工夫,缸中酒去了一半,穷和尚眼涩口歪,兀自不肯歇止,韦光担心地道:“师兄留点量吧!别喝醉了!”

  穷和尚连舌头都短了,含糊地道:“没关系!和尚不会醉,醉了也不要紧!人生难得几回醉,酒人愁肠俱是泪,一觥相思一觥酒,除却相思只会醉……

  韦光突然警觉起来,由于穷和尚一番醉语,使他想起小红,采薇翁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提起过她,这是一反常情的事,除非他早已知道小红不在屋中,可是小红是在他之后出门的,这其中颇透着些古怪。想到这儿他冲口问道:“小红姑娘呢?”

  采薇翁神色微变道:“不知道,她多半是还没起来吧!这丫头也太懒了!”

  韦光看出他神情古怪,慌忙推桌站起来道:“她一早就出去了吧……”

  语尚未毕,蓦觉一阵天眩地转,腹中火辣辣地汹涌得难受,而采薇翁在对座上却发出一阵诡异莫测的厉笑。

  韦光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步伐使它不致踉跄,然而血管中却似沸腾了一般,仿佛有无限的力量,要朝外迸发,想到小红昨天警告过自己的话,再看看采薇翁的表情,不禁恍然大悟,厉声高叫道:“你……在酒中捣了什么鬼?”

  采瓷翁依然从容地道:“没有哇!老夫不是一样地陪着二位喝吗?世兄大概是醉了!”

  穷和尚也被韦光的叫声惊醒了,含含混混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韦光摆摆头道:“我只觉得全身都像要爆炸了似的……”

  穷和尚蓦地一长身,探掌就朝韦光击去,韦光怔然举手一格惊叫道:“师兄,你干吗?”

  穷和尚被他随手一撩,身形猛退数步,好像受到了巨力反举一般,不禁苦叫道:“不好了!公子,我们上了这老贼的当了,他不知给你吃了什么东西,使你的体力激增,应了那女娃的话了。”

  这时采薇翁也站了起来,走到屋角上格格厉笑道:“不错!老夫这醉仙露对一切的毒素,都具有加长的作用,姓韦的畜生,你的命是靠着毒在支持的,现在也让你死在毒上,再过一会儿,那些毒就要发作了,它们会像烈火一般,煎干你的一切精力……”

  穷和尚怪叫一声,纵身又朝采薇翁扑去,采薇翁只一挥手,又将穷和尚反格了回来,他的功力在片刻之间,也像是增长了许多。

  穷和尚闷哼一声,几乎难以相信,采薇翁又冷笑道:“臭秃驴,你以为老夫还像以前那样好欺负吗?”

  穷和尚不答话,脚步微错,电闪风飘似的又欺身进去,劈胸点出一指,采薇翁在招式上不甚精妙,这一指被点了正着,可是他的反应也十分灵敏,反手也回了一掌。

  穷和尚指风先到,点在采薇翁身上却完全不起效用,反之采薇翁体力还涌出一般绝大的弹性,克的一击,撞断了他的指骨。

  接着采薇翁的掌力也涌了进来,总算穷和尚见机得早,侧身避开正锋,犹被那股余劲,带得往后猛退。

  韦光飞快地移步过去,伸手挽住他的胳臂,才不至于撞到墙上,同时焦急的问道:“师兄,怎么样了?”

  穷和尚被折断的指骨间痛得厉害,苦着脸道:“邪门!邪门!这老家伙突然变得厉害了!”

  韦光突地警觉叫道:“他一定是服下蛰龙卵合成的药丸子了……”

  采薇翁闻言脸上泛过一片狞容怒声叫道:“小子!你说得一点都不错!那丫头什么都告诉你了,背上欺祖,当真死得一点都不冤枉!”

  韦光闻言大惊道:“什么?你把小红杀死了?”

  采薇翁面容修厉,咬牙切齿地道:“杀了她还算是便宜的,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老夫将她从小抚养长大,一直相依为命,谁知她竟忘恩负义,去偷取老夫苦练的圣王丹……”

  韦光听说小红已死,悲急交加,怒声道:“胡说!你们既是祖孙,她不管拿你什么东西都是本分,怎么能算是偷取呢?”

  采薇翁也怒声道:“她要是为着自己而取用,当然不算偷窃,可是我知道她是取来给你用的,为了你这具小子,她连这个相依为命的老祖父都出卖了……”

  语下不自而然地流露出一丝伤感,韦光也不禁语塞,勉强地辩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为我……”

  采薇翁哼声道:“这还用说!她知道了圣王丹能脱胎换骨,你一身是毒,目前虽侥幸不死,随时都可能会死于非命,非圣王丹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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