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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商琴一怔,将琴垂下道:“夫人还有什么交代?”

  乔妨道:“你们将阵势都布好了,也该让我们准备一下。”

  商琴道:“夫人既然读过紫府上册,当知四象俱动之威,难道还有抗拒余地吗?”

  乔妨道:“四象俱发,天陷地塌,但是求生乃人之本能,我们当然不愿束手待毙。”

  商琴微一沉吟道:“不错!我们是公平决斗,理应给你们一个机会。”

  乔妨朝身畔各人看一眼道:“四象阵顾名思义,当自四方转攻,我虽不知道能否抗拒到底,但是按照估计,支持个一时半刻,尚无问题,这样就是失败了,也较为好看一点。”

  韦明远眉头一皱道:“照夫人看来,我们今日是绝无生理了。”

  乔妨道:“大侠应该相信我绝不故作惊为之事。”

  韦明远微一默然,而后才慢慢地道:“夫人对四象阵了解颇深,我等悉听调度。”

  乔妨面上微微一红道:“谢谢大侠,事急从权,妾身只好越权暂作主张了,大侠‘太阳神抓’威力至刚,请独当南方离火之势,以火克火,二位护法则请固守正北,徐副首领……”

  徐刚应声恭立,乔妨正容道:“你与龙副首领以莫邪干将,固守正西,那边的无情竿已毁,威力较轻,但是仍不得大意,尤其要切记固守岗位,不可轻进。”

  二人听命,乔妨却转至战隐身旁道:“你守正东,势属乙木,我居中策应,浮生殊可恋,撑得一刻是一刻吧。”

  商琴见她布置定当之后,面色微变,继而大笑道:“好!敝弟兄自练成四象阵以来,迄未与人对过仗,今天难得夫人洞烛机先,倒是敝兄弟一个极好考验的机会,兄弟们!开始吧。”

  三人答应一声,各自施展开来。

  这真是亘古所无的一场剧斗,四象阵的威力一经发动,立刻挟雷霆万钧之势,朝中央逼来。

  商渔手中只剩下半截鱼竿,挥舞开来,却如千万条巨大的铁柱,直压而至,龙强、徐刚凭着两柄神剑,屹立如山,镇定的将竿势硬抵回去。

  商射的无簇长箭每施一招,即感炽热难当,但是在韦明远的太阳神抓之下,一时无法得逞。

  商读的一本无字书,轻扇漫挥,劲气如同潮涌,聂无双的月魄神功,慎修的天龙掌劲,堪堪恰能抵住。

  最不易抗拒的是商琴的无弦琴,他已不弹了,只是信手在琴上一抓,虚空掷将过来,虽是空无一物,可是每一掷之中,那珍音恰似成了实体,破空刺耳,呼啸而至。

  战隐仍是负手仰头,口中作龙吟,声调激越,将掷来的一连串的琴音,强盖了下去!

  乍一看来,仿佛是个对峙之态,可是在阵中诸人心内明白,自己实际是处在挨打之局,这四人单独时并不出奇,这一合起手来,每人却仿佛增加好几倍功力,勉强能挡住,已属不易,更谈不到出手还招了。

  四外之人,却被这惊天动地的威势,震得心神几裂,很多人都支持不住,自动地退了开去。

  朗朗的晴空,灼热的炎阳都不见了。

  雨花台上四壁俱震,沙砾蔽空,石破天惊。

  雪山四皓本来俱是坐态,这时不自而然地站了起来,须发皆张,亦是吃力之至,每人都是青筋暴露,汗水直流。

  一刻之后,攻势益见猖獗,守势却有衰竭之态。

  龙强与徐刚的剑已开始颤抖了,口中牙关紧咬,嘴角已有鲜血淌下。

  聂无双披头散发,慎修的道髻也自动地迸散了。

  韦明远的“太阳神抓”已发了三十余次,虽是功力深厚,亦不免喘息连连。

  战隐的吟声亦呈嘶哑。

  乔妨大声疾呼道:“努力支持下去,四象阵的威力已发至顶点,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句话使各人振作了一下,大家强打起精神。

  果然雪山四皓逼进的圈子,又被撑大了一点。

  商琴四顾一下,发现另外之人的体力都有不支之态,突然毗目大呼道:“四象归元!”

  继这一声呼叫之后,雪山四皓忽而停止了攻势,每个人汗水淋淋地站在当地,各人依然举着手中之物。

  阵中诸人压力骤轻,各自吁出一口气来。

  乔妨却厉叫道:“商老儿!你不怕耗尽天机,真要同归于尽吗?”

  商琴双目皆赤,亦是厉声道:“今日之争,已成骑虎,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乔妨一下子泄了气,徐徐道:“大哉归矣,我们各自准备吧。”

  众人方自不解,只见乔妨的秀目中,慢慢地淌下泪,纤手挽住战隐颤声道:“时候到了,让我靠着你。”

  战隐木然地由她挽着,眼睛望着韦明远,张口欲言。

  韦明远看见乔妨的情形,心下明白,止住战隐的话语道:“不必说了,如何生便如何死。”

  战隐将口合上,沉默感染了每一个人,大家都明白了那最后一击必是无法抗拒的一招,因此每个人也自动放弃了抵抗的意念。

  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找不到一点惧色。

  韦明远又一笑道:“不死于老病,便是江湖人的本色,我们这一次虽不是求仁得仁,总算死得其所。”

  商琴修然到:“我四人一生埋名,潜隐荒山,自为以眼高一切,谁知道到了晚年,仍是无法脱身江湖之外。”

  聂无双突然烦躁地道:“老头儿!你快开始吧,还啰嗦什么劲儿?”

  乔妨这时已经想开了,含笑道:“夫人!你就让他说几句吧。等一下他们那一招施用之后,我们倒是痛快得很,他们却要耗尽心力,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至少要痛苦十几天,才慢慢地死去……”

  聂无双初是一愕,继而也笑道:“妙极了!我本来以为是我们败了,由此看来,失败还是他们。”

  乔妨道:“反正大家都是一死,还管什么胜败。”

  这是一句极简单的话,却含有无限哲理。

  韦明远一动,继而是一片坦然。

  雪山四皓亦为之一动,却现出一片茫然。

  商读迟疑地道:“大哥!她的话很有道理,我们是否值得这么做呢?”

  商琴埋首沉思片刻,抬起头来道:“值得的!人争一口气,树留一张皮,今天我们同归于尽了,大家只是个平局,错过今日,以那女子的智慧,我们就是个负局了。”

  商读不响了,商琴又叹一口气道:“准备吧!”

  说着在身边摸出一段琴弦,安在无弦琴上。

  商渔安上钩丝。

  商射装上箭簇,搭矢就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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