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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她正是萧循削发为尼时所收的弟子叫小环,当时随韦明远一起到梵净山之际,她才九岁,十年光阴,已值豆寇年华,遵韦明远的意思,她蓄发还了俗,而且因为她已无本姓,韦明远叫她姓萧,算是纪念萧循之意。

  因为萧循的关系,韦明远对她钟爱到极点,萧循的功夫,韦明远一丝不扣的传给了她;杜素琼爱屋及乌,也一向宠若她,所以她对二人的关系极为随便,介乎于师友之间,好在二人脱落惯了,亦役放在心上。

  这女孩子不但禀受了萧循的习气,也禀受了她后期的冷漠与孤癣,说话,对人,都是冷冰冰的。

  她也很美,美得像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杜素琼与韦明远虽然在孩子们面前不避形迹,但是很少像今天这样脱落形骸,不禁脸上微微地一红。

  韦明远却惊问道:“小环!你怎么来了?”

  萧环还是冰冰地道:“我要是不来,那天在湖里谁托你一把!”

  韦明远失声道:“原来是你,我说谁有那么好水性呢。谢谢你了。”

  杜素琼也释然地道:“原来你从那天起就跟着我们了。”

  萧环道:“你还赏了我一筷子呢,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杜素琼笑着道:“我怎么也想不到是你,干吗你不上来见我们呢?”

  萧环轻哼一声道:“二位游兴正浓,我怎敢上来打扰。”

  韦明远笑着道:“你这孩子,真是越说越不成话。”

  萧环一瞪眼道:“别再叫我孩子,我十九岁了!”

  韦明远看她一眼笑道:“真是的!我忘了你已经这么大了,我老记着你刚见面的样子,一晃眼,你已长成大姑娘了。”

  萧环不说话,却去拧干油绸衣服上的滴水,那浮凸玲拢的曲线,充满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韦明远并未注意到这些,却由水滴想到其他的事。

  突然又惊问道:“小环!你怎么从那里上来的?”

  萧环道:“你们在上面打,我已经在底下了。”“那我们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当然!底下有根管子,里面嵌着水晶,上面的情形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另外还有听音的设备……”

  杜素琼笑着道:“你怎么忍心看我一个人拼命。”

  萧环一竖眉道:“师伯又没死,哪里用得着我操心。”

  韦明远惊道:“连我诈死之事,你都知道?”

  萧环略有得色,但为时极短,一闪而过道:“此事可瞒任何人,却无法骗过两个人!”

  韦明远问道:“是哪两个人?”

  萧环故作悠闲地道:“一个是你自己……”

  韦明远又好气又好笑地道:“那么另一个人是你了?”

  萧环微笑着一点头,韦明远紧接着问道:“何以独独骗不过你呢?”

  萧环缓缓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虽只八字,却说得极有道理,韦明远连连点头。

  杜素琼微叹一口气道:“我若是不急痛关心,我也能发现的。”

  萧环偏着头道:“你是说我对师伯的生死不关心了?”

  杜素琼望着她摇头道:“不!正因为你极端关心,所以你会发现他诈死,恰如我不知道他假死一样,我们表现的方式不同,其程度则一。”

  萧环一言不发,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杜素琼。

  杜素琼亦反望着她,目光闪着慈和的光。

  两个人对望良久!萧环慢慢地道:“山主!你知道了。”

  杜素琼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了。”

  萧环再道:“你怪我吗?”

  杜素琼摇头道:“不!这是正常的事!但你必须准备接受痛苦。”

  萧环低着头道:“我已经痛苦了,但是我还受得了。”

  杜素琼默然片刻,叹息着:“可怜的孩子,这痛苦会终身伴随着你。”

  萧环低头咬牙道:“我知道!我读过一句诗:衣带渐宽终不悔。”

  杜素琼低声道:“但愿我能帮助你,只要我能尽力,你该相信我会做的。”

  萧环似乎略受感动道:“山主!我与你很难比,望你能原谅我。”

  杜素琼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平等的。”

  萧环想了一下道:“我该回山去了,我是偷着出来的,再不回去!兰姨会急死了,你们还要在外面玩上一阵吧?”

  杜素琼道:“我们原想回去,可是又发生了这件事,胡子玉不除,我们都无法安静,因此恐怕还要有一阵耽搁。”

  萧环道:“那只老狐狸吗?恐怕归天了。”

  杜素琼惊问道:“怎么?你杀死了他。”

  萧环点头道:“他本来在地穴之内,预备了水饼来陷害你们的,没想到我先躲在里面,一顿滚汤,他们大概都泡熟了。”

  杜素琼惊叫道:“是热水?”

  萧环道:“是沸水!凉水还能把你们淹死?”

  杜素琼顿足道:“这老魔好毒的心计。”

  萧环道:“到头反害自己,也算是自作自受。”

  杜素琼沉吟片刻道:“里面还有其他通路吗?”

  萧环略一回忆道:“我不太清楚!我进去也没有多久。”

  杜素琼微微一笑道:“你信不信,那老魔头决没有死,而且逃之夭夭了。”

  萧环回头道:“我再看看去。”

  杜素琼忙道:“慢点!我们一起去。”

  可是她喊得太慢了,萧环一扭身,早已滑进了地穴。

  杜素琼追上去,一把没抓住,不禁站在地穴口发呆。

  韦明远一直立在旁边,这时才找到机会开口道:“你们先前打了半天哑谜,我一直莫名其妙。”

  杜素琼轻叹道:“你原该懂得的,可是我宁愿你不懂。”

  韦明远仍是不明白,傻怔怔地道:“那孩子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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