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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李平候微笑道:“对打斗的经验,你比你爹差多了,这三天中我究竟有多大进步,他比你清楚得多!”

  袁秋星仍是没有回答,可是他的面部很明显的表示李平候的话是正确的,这短短的三天中,他的进步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袁白萍大叫道:“爹!我的话绝不会错,这个贼子狡猾无比,他一上来就试图激怒您,然后又显示刀法的精熟而使您恐惧,这样您在交手时就无法全力发挥了,爹!我相信您的剑招一定比他高明,否则他就不会要出这么多的花样了……”

  袁秋星听她这么一解释,果然精神大为振作,其余的旁观者也都流露出钦佩的神色!

  只有李平候淡淡一笑道:“姑娘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袁秋星此时豪气干云,振腕一连数剑,显示出绝大的威力,李平候从容挥架,场中但闻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间或有火星四射,战况十分激烈!

  七星剑虽然不是绝顶的高手,倒底还是个成名的剑士,一开始的确是心理上受了威胁,所以临敌有点不正常。

  现在胆子一壮,剑下心眼步法,无一不显示出多年苦练的火候,剑招未必一定精绝,可是把握住一个稳字!

  李平候也不多像上次那样心存谦让了。

  然而他发现袁秋星也跟上次换了个人似的,尽管他有击败他的把握,一时之间还无法做到,何况他对这一仗该胜该负,还无法做断然的决定。

  黑旋风已经来了,可是他在那儿呢?如何把他找出来呢?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计划呢?万一他出现了,该用那一种方法对付他呢?

  这些问题一直在他内心反覆翻腾着,以至于影响了他出手的俐落,反倒有被对方剑光困住的情势!

  袁秋星越战越勇,由于李平候的刀势迟滞,益发增强了他的信心,也证明了女儿的判断的正确……

  上次虽然胜了,胜得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击败黑旋风的!

  这次可不同了,上次胜利的依凭,鲁子英又指示了对方的弱点,以及对方在刀法上的漏洞百出,使他对这一场的决斗充满了乐观,激昂的斗志,必胜的信心,使他的长剑发挥出从未有的威力!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精采的一场战斗了……

  交手近四十多合,袁秋星已把握了绝对的优势,李平候的宝刀几乎只能保护住自己,观战的人在兴奋中则又有点泄气!

  虽然他们衷心希望袁秋星会胜利,但是闻名令人丧胆的黑旋风竟如此差劲,连带使他们感到刚才的那两下耳光挨得太冤枉……

  战斗仍在进行中,鲁子英兴奋地挨近袁白萍道:“贤侄女!袁大哥经过这一战后,足可傲视于天下了!”

  谁知袁白萍的脸上反而涌起一片忧色,轻轻地道:“鲁大叔!你不要太乐观,情况并不理想!”

  鲁子英一怔道:“难道袁大哥会败……”

  袁白萍点点头道:“不错!黑旋风若是只有这点能耐,他怎能使天下人为之丧魂夺魄呢!”

  鲁子英虽然觉得她的话有理,可是还不甚相信地道:“袁大哥不是已经胜过他一次了吗?”

  袁白萍又忧虑地点点头道:“不错!上一次胜来虽然辛苦,我倒并不怀疑,今天的情势却令我耽心,黑旋风会差到这种程度吗?”

  给她这一说,鲁子英的兴奋之色立刻就消逝无踪了。

  不错!黑旋风纵然是武器不顺手,也绝不会差到这种程度,照战局的情形看来,他简直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种情形不仅被他们注意到了,连交手中的袁秋星也感到不太对劲,胜利固属可喜,尤其能胜得黑旋风,那更是天大的荣誉,可是要说这么糟的一个对手是黑旋风,不仅周围的那些武林朋友不相信,他自己也无法相信。

  对方的表现简直比三天前还糟,虽然能挡住他的攻势,可是只要他想伤害对方,随时随地都可办到。

  他之所以迟迟不下手的原因,倒是有两层顾虑,第一,对方若是真的黑旋风,那么伤他别的地方没有用,除非是胸前那两处死穴,然而对方刀法虽松,那两处地方却保护得很严密。一时间还得不了手,而且黑旋风故示败象,恐怕后面还藏着更深的毒谋……

  第二层顾虑是黑旋风是个假冒的,那问题可严重了,不管是伤了他也好,杀了他也好,元凶未除,却公开地开罪了黑旋风,不知他将以什么毒辣手段来报复!

  想到这儿,他的攻势渐渐地缓了下来,对手的李平候心中也是同样的着急,他故示败绩,使得黑旋风在人们的眼中威名几乎扫地,然而黑旋风还是忍住不现身,弄得他势成骑虎,胜负都不是……

  这是场性命之搏,不杀死对方不能算胜,不被对方杀死不能算败,顶着黑旋风的名字白送上一条命自然不干,一定要叫他杀死这白发萧萧的老人有点不忍心……

  所以到了最后,两个人都由激斗变为游斗,互相在拖下去,四周观战的人则更无聊了,简直不明白他们在闹些什么鬼。

  庄咏芬从一开始就没注意战局的进行,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围观的人群,只要稍有异动,那就证明是黑旋风来了。

  可是她相当失望,交战这么久了,每个人都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未见多出一个来,万分的焦燥中,她才移目去看交手的情形,也立刻明白了李平候的心情!

  李平候见她突然掉头过来,以为是有发现了,精神刚是一振,庄咏芬却回答他一阵摇头,而且轻轻地吐出四个字:“当机立断!”

  话意很明显,叫他赶快结束战局,杀死袁秋星后赶快抽身一走,把袁白萍的赌约留给黑旋风自己来解决,那原是他们预定的计划。

  李平候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无法避免时事了,虽然在立定这计划时,他表示得相当坚定,一旦面临实行时,却又不禁踟蹰了,因为他长到这么大,还没有真正杀死一个人过……

  又虚晃了几招,他才拿定决心,刀风一紧,突然施出了排山倒海的威力,将袁秋星迫得险象横生。

  由于他突然的改变,使得袁秋星也振作起来了,因为这一来他反而认为面前的是真正的黑旋风,清除第二层顾虑,一心一意地应付战斗了……

  战局立刻紧张起来,七星剑再度施展神烕,迎着霍霍刀光,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

  李平候一反刚才的畏缩之态,宝刀生光,映着刚燃起用以照明的火把,气势如长江大河,奔腾澎湃有凛然不可一世之慨!

  袁秋星则须发皆动,打点精神,作着殊死的拚斗,刀是宝刀,剑是宝剑,每一次交触都像龙吟虎啸一般,震人心弦,观战的人也跟着振奋起来。

  又是十招过去了,先后交手近百招,只有这十招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战斗!

  袁秋星这次也真正感到了惊悸,他的用意只想刺中对方的胸前死穴,可是照目前的情势来看,他想沾到对方一点衣角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那个地方呢!

  李平候却不同,他只要剑中对方任何一个致命处,都可以伤敌于刀下,可是他还有点犹豫,总希望在最后开头之前,黑旋风会突然出现,那样也就不必妄杀一个无辜的人,虽然袁秋星并非完全无辜……

  又经过四五招,袁秋星终于得到一个机会了。

  李平候一刀斜磕,荡开他的削颈的一剑,刀势反撩,削向他的左腕空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他拚着牺牲一条胳臂,剑锋由空中猛翻回来,直刺对方的右胸。

  虽然他无法确定这是黑旋风的死穴,但是成功的机会可以占到一半,也不得不冒险一试了。

  李平候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一手的,当出手的时候,他本着一念之仁,只想削断对方一只手腕就算了,所以那一刀的招式用得很澈底,根本来不及撤刃自救了,百忙中顾不得再去伤害对方,猛力向后一仰,总算以分毫之差避过了剑尖。

  然而袁秋星怎肯放弃这个机会呢!脚下一紧跟进一步,依旧对准那个地方逼了过来。

  李平候得到这刹那的喘息之机,已经有足够的应付余裕,身躯一偏,擦着他的剑锋斜躺了下去,又躲过了这一刺!

  袁秋星两刺未得手,心中不禁一凉,他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然而眼前人影一错,旁边飞快地掠进一道寒光,仍是袭向李平候的右胸。

  那是鲁子英!

  他在观战中也看出袁秋星的部位选对了,而且要除去黑旋风,再也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所以断然地作了这个措施!

  李平候这次可再也无法躲了,他斜倒之势未已,根本没有能力改变方向,眼看着寒光即将刺中他的前胸,忽地斜里又是一股劲风袭到,这股劲风却不是对着他而发的,叮当急响中,那股劲风撞开了鲁子英的长剑,及时地救了李平候的性命。

  每个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场中的三个人,而且最感到惊奇的是袁秋星和鲁子英。

  因为他们发现这出手的人竟是袁庄的总管袁杰。

  此时此地他着长弓,而他撞歪鲁子英长剑就是用那弓上的铁箭……

  李平候站了起来,兀自不明就里。

  袁秋星却怒声厉叱道:“袁杰!你这是干什么?”

  袁杰怔了一下才道:“庄主!这是场生死之搏,我们怎么能够倚多为胜呢……”

  袁秋星顿足长叹道:“咳!蠢才……!你误了大事了!黑旋风作恶多端,万死不足以谢天下,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除去他,天下人心都会为之大快……”

  袁杰却倔强地道:“我不能看着您的英名受到玷污!”

  鲁子英脸色苍白轻叹道:“袁杰!你这不是保全庄主的英名,而是生生地送掉我们两老的性命……”

  袁杰哼了一声,厉声道:“鲁子英!你还有脸来说我,要不是你横加挥手,我们袁庄英名怎会受到损害,归根结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语音才落,手上箭又扣紧弓弦,飕的一响,一支长箭已经钉在鲁子英胸前,而且正是他想刺李平候的部位!

  鲁子英连一声都不吭,身子就向地上倒去。

  袁秋星又惊又怒,厉声叫道:“蠢才!你疯了!”

  袁杰冷笑一声道:“我没疯!庄主是你疯了,你既然有胆子向黑旋风挑战,便该一刀一剑,正大光明去争取胜利,结果你反而使尽手段,首先在剑上喂毒,鲁子英乘人之危,我及时挽救了你的英名,你不但不感激,反而怪我破坏你的好事……”

  袁秋星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挺剑扑上去吼道:“蠢才!我平日太宠你了……我……砍了你……”

  袁杰端立不动冷笑道:“庄主!这可怪不得我!”

  弓弦又响,袁秋星的喉上插进一枝利镞,身子朝前一扑,手中的七星剑也丢得远远的了四周的人一起大哗,袁杰却神色一寒,厉声叫道:“你们不许吵!”

  声音中含着一股慑人的力量,大家果然被他震住了。

  袁杰又冷冷地道:“袁秋星虽有取死之道,可是你们目睹此事,传说出去,对我的名声大有妨碍,再说你们平日每人都戴上善人面具,却高利盘剥乡里,坐地分脏,抚有三妻四妾尚欺凌弱女子,可以说至少有三个该死的理由,现在我超渡你们,我看你们就乖乖地认命吧!”

  这次他不用长弓了,伸手扯起腰下的箭壶,将其中的长剑取了出来,伸手一洒,唯闻飕飕急响,顷刻之间,每个人喉头都插上了一支箭,伏尸遍地!

  李平候一直呆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这时才突然明白过来,厉声大叫道:“黑旋风!你就是黑旋风……”

  口中在叫着,手已伸向怀中,然而袁杰比他更快,手臂一抬,一支长箭钉上了他的臂弯,刚好在穴道上,他的那只手再也无法动弹。

  当他想用另一只手去掏怀中的物件时,心中不禁一沉,原来他发现全身都已麻痹,一动都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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