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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羽傲然道:“我若与人比剑,全神贯注,身人剑中,意与剑合,根本不去考虑生死的问题。”

  豫让笑道:“好!闻聆高论知道朱公子已深得剑中三昧,他日有幸,希望能与朱公子切磋一下。告辞!”他拱了拱手。

  朱羽道:“豫兄要走了?”

  “是的!多承厚赠,敝人十分感激,容再会,现在我要送这女孩子回家。”

  “什么!豫兄要送她回家去,不是留在此地?”

  “留在此地干吗?”

  “兄弟将她送给豫兄,就是要侍候豫兄。”

  “我飘泊成性,四海萍寄,从不要人侍候。带一个人也不方便。还是她回家去的好。”

  “豫兄不必带着她去游历,此地已经在专为豫兄所辟的客舍,豫兄把她留在这里好了。”

  豫让道:“朱公子盛情可感,但豫让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朱公子的好意心领了。”

  朱羽道:“豫兄莫非是不屑赐顾。”

  “朱公子要如此想,豫让十分遗憾,朱公子虽备华屋以待,但是豫让没有居住进来的意思。”

  这是断然的拒绝了。朱羽一下子感到很难堪,顿了一顿后才道:“朱某备舍以候大驾只为表示对兄的敬意,豫兄自然有不住的权利,只不过这个女子。兄弟是准备安在豫兄的宾舍中的。”

  “在此以前,朱公子有作任何处置,但既蒙相赠,如何安顿她就是豫让的事了。”

  朱羽冷笑道:“豫兄要带她上任何地方去,兄弟都不便干涉,唯不能送她回家,那样一来,豫兄博得侠名,却陷兄弟为小人了。”

  豫让哈哈大笑道:“朱公子会说这句话。当初就不该把这女孩子给带来了。”

  朱羽神色为之一变,也意会到自己的失言了。把莫姬从家中带来,原是她父亲画押立约的,到期还不出钱来就以女儿作抵,也是莫烈自己答应的,立有文契为凭,这是无可抵赖的,朱羽只是照约行事,无可厚非。可是自己无意中一句话,被豫让拿住了话柄,竟像是承认那是一种卑鄙的行迳了。一时之间,他感到很下不了台,呆呆的看着豫让带着莫姬向前走去,竟一筹莫展,他当然不甘心让豫让就这样把人带走,可是一个剑士的尊严又使他拉不下脸来拦住他们,因为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是市井无赖。所以他只是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声音来。

  可是豫让他们也没有真正地走出门去,他们才走到角门边,就被一个人挡住了,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穿着普通,长相也普通,是那种在街上随时可见,而即使见过了五六次,却仍然不会记住的那种人。

  这个人实在太平凡了,但此刻却给豫让一个绝不平凡的印象,因为这个人挡在门口,竟使豫让站住了脚步,好奇地望着这个不起眼的中年人。

  月洞门很宽,最宽处有一丈多阔,那中年人身子却很窄,宽不到两尺。即使他挡在正当中,也不见得能阻住去路,但豫让却为他停住了,在他身前丈许处就停住。

  这人空着双手,身上也没有佩戴武器的形迹,但却能发出一种无形的阻力,挡住了豫让。当然!这种阻力实际并不存在,那只是高手之间一种互生的感应。感应到。再进前一步,就将受到对方的威胁,就跟豫让身上所含的煞气一样。

  那中年人倒是自己先开口了,他很客气地一拱手道:“豫大侠,在下复姓公孙,贱名一个梧字,梧桐的梧。”

  豫让一抱拳道:“公孙先生有何指教?”

  公孙梧笑道:“不敢当!敝人蒙少东朱公子不弃,忝为内宅总管,刚才听见敝东与大侠的争执,因在职掌之内,故而向豫大侠有所指教。”

  “公孙先生太客气了,有何见教但请吩咐。”

  公孙梧一笑道:“这个姓莫的女子,大侠不能带走。”

  “此女蒙朱公子见赐,已是豫让的人。”

  “这个敝人知道,敝人身为总管,自然知道这些事,敝东朱公子心慕豫大侠为当代奇士,所以预开精舍一间,不管大侠来与不来,屋子都为大侠留着。”

  “朱公子见爱盛情,豫让十分感激,只是豫让生性疏懒,过不惯这种豪华的生活,盛情只有心领了。”

  “开室以待,只表示敝东的敬意,豫大侠住不住都没关系,但这个侍女,豫大侠却不能带走。”

  “哦!为什么呢?阁下要知道,她是我的人。”

  “豫大侠,你住在那屋子里,她是你的人,你不住那所屋子,他也是你的人,除非敝主宣布了那栋屋子另换室主。此事才可作罢,因为这女侍在买来的时候,就是安置在剑庐,专为侍候豫大侠的,就像是在室中的被褥卧榻一样,专为豫大侠而设!”

  豫让皱眉道:“阁下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公孙梧微笑道:“敝人说得已经够清楚了,莫姬虽为敝东所赠,却只是为侍奉大侠起居,可不是把人送给大侠,大侠可能没有太多在人家作客的经验,所以不太清楚。有很多富家豪门,招待客人居住时,都有特遣的姬人,指明相赠,也只是在居客的期间专侍一人而已,客人走了,她们仍然是归还主人。”

  豫让一掀眉毛道:“那有这种事!”

  “这可不是在下胡调出来,豫大侠可以去问问别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矩。”

  豫让道:“豫某就不知道!”

  “那也许是豫大侠志行高洁,不践富贵之门,所以不了解这些俗情,但敝东却是富贵中人,行事当然是依照一般的习惯,不过豫大侠虽未在富豪家作客,却一定在逆旅中栖过身吧。敝人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侠住进客栈,那间客房以及房中的被具都暂为大侠所有,店家自然不能再谈别的客人住进去,但大侠在临走时,却也不会将被褥带走吧?”

  这家伙能说会道,竟将豫让说得怔住了,大声道:“现在是一个人,不是物件!”

  公孙梧道:“一样的,因为她是由她父亲亲署典身文契卖掉的。她是个家奴,没有自主的,否则敝东也不能把她任意送人了,大侠以为然否?”

  他仍是在笑着,态度也很客气,但是豫让却恨不得朝他脸上捣一拳过去。

  公孙梧朝莫姬道:“莫姬,我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因此你也别想回家去,老老实实地呆在剑庐,目前公子对豫大侠尊敬得很,剑庐中不会易主,也不会要你侍候别的人,但将来就很难说了。”

  豫让厉声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敝人只是以总管的身分对一个侍女作工作的指示,要她在剑庐尽心侍候大侠,至于将来,敛东如果对豫大侠失去了尊敬,或是要将剑庐款待另一位嘉宾,那时她就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了。”

  豫让看了他一眼,目中充满了杀机,但是公孙梧居然毫无惧色,没有一点退意。

  豫让忽地回头道:“朱公子!贵总管的话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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