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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让肃然改容道:“敬闻高明,我收回我的话,并为先前的谬论致歉。”他立刻认错道歉,是朱羽意料之外的。

  但朱羽并没有因为驳倒了豫让而高兴,相反的,他更为忧虑了,因为他发现了豫让虚怀若谷。一个肯自己认错,并承认接受别人优点的剑手,才是个最可怕的剑手,因为他不会故步自封,也不在乎被击败,反而在失败中吸取经验,充实自己,他一直都在不断的进步,终至超越一切的人。朱羽的心中已经涌起了杀机。豫让是他最大的敌人,现在,他已经没有把握能胜过豫让,将来,他知道必然会不如豫让的,因为他没有豫让那种接受失败的坦然。

  要除去豫让,现在正是机会,将来就更为困难了,但现在又谈何容易呢?想了一下,他决定再试探一番,要在真正了解豫让的高低深浅后才付之一搏。

  “豫兄之说也并非没有道理,我以剑论人,有时也难以正确,因剑虽可知人,但是有很多人绝口不提剑事,令人莫测高深,自然也无法知其人了。”

  豫让笑笑,点头道:“这也说的是。”

  这又表现了豫让另一个人所不及的长处,他在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上,从来不表现自己,但也不盲从,他虽然不反对朱羽的说法,但并不是热切,只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探讨下去。换言之,他不喜欢抬杠,不作口舌之争,他不在理论上去压倒对方,他重视的是实际的行动。

  这副深沉与从容,使朱羽的戒心又加强了一层,现在,他更爱谨慎将事,连谈话,也要特别小心了。“对豫兄所学的例子,兄弟仍然有不解之处,何以一个豪杰对豫兄失信,豫兄就要杀他,一个伧夫对豫兄失信,豫兄反倒能宽恕他呢?”

  豫让微笑道:“阁下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并没有表示过要饶恕什么人,伧夫若欺我,我只说用剑去叫他践诺,豫某的行止是不受别人支使的,当去则去,没有人能留得住,不当去时,也没人能叫我去。”

  “好!就算如此,两者的待遇不同,却又何故?”

  豫让笑道:“豪杰背信于我,是侮辱我,是必杀之以报,伧夫失信于我,是不知我,所以我让他明白我是怎么一个人也就够了。”

  “原来是这么一个道理,不过豫兄把自己的这种作风公开之后,恐怕就没有人敢用豫兄了。”

  豫让笑道:“以前我没对人谈过,因为我还没有打算投入那一家门下,今后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若是接受聘约,也一定会在事前把我的为人说清楚,以免事后不愉快。”

  “哦!豫兄是打算持才求售了?”

  “是的!以前我无此需要,现在我要钱了。”

  “豫兄现在要用钱了?做什么?”

  豫让道:“付给一个债主。”

  “豫兄别说笑话了,你是一尾不羁的神能,怎么会欠人的债呢?”

  “债不是我欠的,是别人欠的。”

  “那人是豫兄的朋友?”

  “也说不上,只不过我觉得欠了那人的情,只有替他还这笔债才能使我心安。”

  “哦!原来如此,若是别的事,兄弟或许还无能为力,要钱的话,那太容易解决了!豫兄需要多少?”

  “你放回莫烈的女儿要多少?”

  “啊!豫兄原来是要替莫烈还债?你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

  “知道,他是一个杀手,一个为钱而杀人的职业凶手。”

  “这种人是兄弟最看不起的。”

  豫让淡淡地道:“我也一样的看不起。”

  “哦!豫兄既然看不起这种人,为什么还要交这种朋友呢?兄弟对于练剑的朋友从不小气,莫烈的剑术不错,他若不是以杀人为业,更多的钱,我也不会向他追讨,正因为他的职业,我才要他的女儿做抵押。”

  “阁下不必解释,他确是借了你的钱,而且也暑券以女儿为抵押,到期不还,阁下要走他的女儿并无不当。”

  朱羽一笑道:“豫兄也见到了,兄弟家中的姬妾侍儿如云,个个都很美丽,莫烈的女儿貌仅中姿而已。”

  “这与她的容貌无关。”

  “兄弟只想声明一句,兄弟并非好色之徒。”

  “阁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没关系,那个女孩是阁下用钱买回来的,阁下可以任意处置她,现在我只想知道阁下要多少钱才肯放她回去。”

  “既然豫兄要这个人,兄弟就把她送给豫兄好了。”

  “我不要她,只是替她父亲赎回女儿。”

  “莫烈跟豫兄有这么深的交情吗?你们是何时交成朋友的?据我所知,他从没有去过燕地,而豫兄则是初莅。前些日子,他告诉我说,即将有钱还债了,我虽不知道他这次接下酬劳要杀的人是谁,不过我知道跟他接触的人,都跟豫兄有隙。”

  豫让轻叹一声,道:“我们碰面之后,结果,我把他的遗体送到他的家中,这时,才知道他欠了阁下的钱,他的女儿已为阁下带走了。”

  “对别人,我不会如此的,对莫烈是例外。他们那一个家族全是杀手,所以我借钱给他,条件订得很苛刻,而且一到期,立刻登门索人,毫不通融。我希望他因此而激怒,找上门来,我好有杀他的借口。”

  “莫烈虽是一个杀手,却不是个赖帐的人。”

  “我朱羽的债他也不敢赖。”

  “没有人想赖掉这笔债,多少钱才能放她回去?”

  “莫烈一共欠我赤金五十镒。”

  “那么我也欠你赤金五十镒。”

  “豫兄!莫烈女儿是赤金五十镒,我朱羽卖一个侍女可不是那个价钱了。”

  豫让依然很平静地道:“多少?”

  “没有价格,我不缺钱用,而且我朱羽只从人家那儿买人进来,从不卖人出去。”

  豫让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道:“这就是你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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