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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苏玉玑又求道:

  “姐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小妹一旦复原,不但感激姐姐瓜代之恩,日后若有须用小妹之处,赴汤蹈火不敢辞,何况姐姐你适才有言,我等夫妇,形虽三人,实为一体,同床共枕,又有何可羞可耻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朱玉玲确实有点儿无辞可却,只得微嘘一口气,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悄声答道:

  “别说啦,等晚上看情形再议吧,天已不早,我要去烧饶了!”

  说完,不等苏玉玑回答,便自飞快出室逸去。

  当晚,朱玉玲果如其言,将饭菜做好,端入苏玉玑所居房内,却不让人食用,反令李玉琪找来文房四宝,用红纸写好李氏祖宗的神位,供在中央。

  再又翻箱倒柜,自那辣手仙狐葛紫荷一堆衣服之中,找出一身大红的衣服,亲自为苏玉玑穿好。

  又找了一个大红头巾,蒙盖在苏玉玑头上。

  李、苏两人,皆弄不清有朱玉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至此方才了然,依她之意,是欲叫他俩立即成亲。

  此举果然是妙,否则若李玉琪当夜,为玑妹妹医伤,虽然是事急从权,与礼终有不合。

  再说万一因此医好了伤势,却医出来毛病,苏玉玑未婚先孕,将来,则不但补之不及,两人终因少此一举,有愧于心,而致见不得人!

  故此李玉琪明了朱玉玲心意,虽也因家仇未报,原配两妻未娶,骤与苏玉玑先拜堂之举,心中不免惴惴,权衡缓急轻重。却又不能不暗暗赞叹玲妹妹,想得周到,体贴入微。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不知朱玉玲是真的疏忽,还是不好意思,加入阵容,竟将她自己忘了。

  她虽与李玉琪,经过了议定纳采的手续,却并非正式成亲,即便是纳妾,在那时也未有如此草率就急,何况李玉琪仍是以妻名下定的呢?

  经过昨夜,朱玉玲己然由少女变成了妇人,若日后万一因此发生,她担心苏玉玑可能发生之事,岂非她也是无脸见人了吗?

  幸亏,苏玉玑已猜透了玲姐姐用意之后,心中不但是暗暗感激,更也替朱玉玲着想一番。

  故而,当朱玉玲以冰人伴娘自居,为苏玉玑整装梳头之时,苏玉玑立即附在朱玉玲的耳边,吱吱喳喳地演说了一阵,听得朱玉玲不得不点头,脸上表情,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一息数变。

  朱玉玲为玑妹妹整容已毕,半扶半抱地将苏玉玑扶坐在高背椅上坐好。

  她也自去更换了一身红装,端坐在铜镜前,描眉点唇,刻意也装扮了一番,着实地花费了不少时间。

  只是,两人既然都作新娘,却无形中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物,那使是喜娘与“赞礼”之人。

  本来,朱玉玲自己虽己十分懂得这一套礼法,幼时跟随父母,到亲戚家贺喜吃酒,却曾经见识儒家不少结婚场面,而准备由自己一人,身兼这两大要职,但如此一来,喜娘可以省掉不要。

  却不能说,让新娘子一边叩头拜堂成亲,一边充任“赞礼”,高唱那“新郎新娘交拜”等词儿啊!

  故而,这两个红装佳人,想起这事,便不禁怔在一起,呆呆地你看我,我瞧你,谁也想不出主意来了!

  幸好,这僵持的局面,并未维持多久,便听得“唰”的一声,自窗外飞进一只苍鹰般大的白色俊鸟来。

  不用说,这乌儿就是八哥雪儿。

  那雪儿寿长千年,随达亲禅师,行道江湖达数百年之久,终日受佛法熏陶,不但通灵能效人语,见识亦极广阔。

  故而一瞧室中陈设,与两位千娇百媚佳人的打扮,便已猜知何事,竟而“哈”声一笑,道:“你们与玉哥儿可是要拜堂吗?那敢情好,这酒喜酒,我可是要吃定了!”

  苏玉玑知它颇嗜好杯中之物,闻言俏目一转,心中已有计较,只得厚起脸皮,故意刁难他道:“我们缺少赞礼,堂都拜不成,哪还有喜酒给你喝。”

  雪儿又“哈”了一声,脆声道:“找赞礼还不容易,我来好了,只是喜酒却须多给些才行!”

  朱玉玲闻言色喜,答应让雪儿独享一坛佳酿。

  于是那八哥雪儿,立即展翅跃上窗台,学着那赞礼之词,大声叱喝起来。

  另一室中,李玉琪亦然准备妥当。

  虽未曾更换新衣,却也着意盥洗了一番,闻听得雪儿脆喝之声,心中虽觉着有一丝儿好笑,却不但不敢真个笑出,竟也随着喝声,按部就班,缓步入室,站在供桌前预先铺好的红布上。

  朱玉玲此时,早已在苏玉玑与自己的头上,蒙好红巾,掩住头脸,等闻得雪儿二次脆喝,便扶起那尤在腰酸背疼的苏玉玑,并立在李玉琪身侧,依次各拜两拜,相对交拜已毕,接着雪儿又喝道:“送入洞房!”

  三人活像个木头人似的,拜了天地,气氛虽然异常紧张严肃,无奈他三人,年纪即幼,旁边又无尊长监督观礼,故煞是轻松,及至送入洞房一词唱出,三人均不由“嗤”的一声,笑出声未。

  其实,这并非三人视此事如儿戏,事实上这次从报喜行礼之时,即无人手帮忙,也没有时间筹划,将就苏玉玑行动不变,将行礼之处合卺之席设于一室之内,礼堂洞房就在一处,哪还有洞房可入,闻声岂不都好笑出声呢。

  好在三人均非一般世俗儿女,平常里说笑亲热己成习惯,婚礼行过,夫妻之名己定,更不必效法那一般俗人的拘谨踌躇。

  故而,当李玉琪手牵两人玉腕,引至榻边令两人坐下之后,第一个朱玉玲笑意盎然道:“玉哥哥,快点掀红巾嘛,闷死人啦!”

  苏玉玑闻言,又是“嗤”地一笑,暗暗拧了她一下。

  似在笑她性急,李玉琪伸手拈住两人的红中,轻轻一拉,眼前立时一亮,雪儿己代替他赞道:“两位娘子,真是美若天仙,玉哥儿真是艳福无边哪!”

  说着,竟还摇头晃脑,效那酸腐之态。

  苏玉玑玉鼻一皱,想作个淘气的怪象,朱玉玲立即报复似的,也自拧了她一下,啐道:“你还是新娘子呢!怎还这般顽皮!”

  苏玉玑反唇学她道:“你还是新娘子呢,怎还这般凶法。”

  这两人,本来模样就有着几分相似,这一同时着上红衣新裳,扮成新妇装梳,更酷肖是一对双生女儿,若非是表情各异,骤而望见,一时真分不清楚,谁是玉玲,谁是玉玑。

  李玉琪立在一旁,见她们两人一般娇艳若花,春意盈颊,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庆幸。

  一时间呆怔在那里,痴痴凝视着两人出起神来。

  朱、苏两人,瞥见玉哥哥脸上神态,嗤嗤一笑,苏玉玑全身一软,卧倒床中,朱玉玲却是流眸生波,对两人各瞥一眼,忍笑婉声道:“玉哥哥,别呆着了,赶快把祖先神位,请出去吧!”

  李玉琪闻言,赶紧召回出窍灵魂,收拾起满脸得意兴奋,恭恭敬敬对神位行了大礼,默祷片刻。

  方始将李氏祖先神位撤下来,捧出室外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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