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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苏玉玑见问,想起自己惨痛家事,禁不住悲泣垂泪,缓缓道出一番话语来。

  原来这苏玉玑,年方一十六岁,家居江南苏州府,书香世家,祖父曾做过一任知府,唯因体弱,去世甚早。

  祖母方涉慧,乃一名武师之女,性情豪迈不让眉须,一身武艺深得其父真传,丈夫过世之后,仅留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闲中无事,将一身绝学,传授幼子,后来独子长成,方涉慧不甘寂寞,常常出外走动,仗义行侠,赢得白发婆婆尊号,掌中一支钢拐,在苏州一带,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玉玑之父,即白发婆婆唯一独子,名唤苏致远,深受其母真传,七十二路拐法,亦具威名,有“铁拐”之称。

  娶妻王氏,却不会武,仅生苏玉玑一人。

  铁拐苏致远,因拐法深具火候,被苏州一家“三江镖局”局主看中,聘为镖头,走镖十几年,倒也未出过乱子。

  哪知去年,铁拐苏致远,保了一趟暗镖,远走四川成都,路经长江三峡之时,苏致远探知巫山一带,为巫山老怪地盘,那巫山老怪巫毕,功力高绝,内功深湛,双掌练就“五毒掌”歹毒异常。

  尤其他的性情喜怒难测,心黑手辣,不顾武林规章,率性而行,稍不顺眼,便下毒手伤人。

  苏致远知自己功力不敌,不敢投柬拜山借路,竟而暗中化装,偷偷越过三峡,将镖送达四川。

  但是,这镖虽然平平安安,保到地头,事情却不慎传入巫山。

  老怪闻讯赫然震怒,认为“三江镖局”太瞧他不起,立意杀尽苏致远全家,以做效尤。

  因之巫山老怪亲率党羽,连夜下山,兼程追到苏州,夜袭“三江镖局”,将苏致远夫妇及下人,连杀一十三口。

  苏玉玑因随祖母白发婆婆,居于苏州城外老宅之中,幸免于难,当夜闻讯,白发婆婆亦自知故不过巫山老怪的“五毒掌”,心中虽然悲痛爱子被杀,但为保全苏家根苗,不得不双双化装成乞丐模样,弃家逃出。

  打算另外找地隐居,再练绝艺,以图复仇。

  可是那巫山老怪,性情残酷异常,事先早已将铁拐苏致远家事打听清楚,并派有专人暗中监视白发婆婆的行动,虽然连杀十多人,并未满足,闻报两人逃脱,不但不肯放松,反引以为耻辱。

  一路追踪到济南府城外,将两人截住,一上场便痛下杀手以“五毒掌”击毙白发婆婆。

  因对苏玉玑别具用心,打算活活生擒,携回老巢,慢慢羞辱折磨,正巧李玉琪赶来,一掌将巫山老怪劈死,救出苏玉玑。

  苏玉玑说完上述经过,又愁容满面地道:“巫山老怪虽被公子击毙,其手下党羽定必不肯甘休,公于功力高绝,虽不恐惧,但日后行道江湖,却不能不防其暗算,我今举目无亲,了无牵挂,本欲遁踪荒山,苦练一番,日后往巫山寻找毁家众犯,报还血仇,亦为地方及江湖中除一大害,只是,一来所知有限,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公子为我家除此元凶,深恩大德无以为报,故愿跟随公子左右,作一名书童,未知公子肯收纳否?”

  言毕,起身恭立,目注李玉琪,满脸哀怨期望之色。

  李玉琪满腔义愤,早被触动,见状忙拉他坐在身侧,非常忿怒地说:

  “想不到巫山老怪一行如此可恶,早知这样,决不放他手下逃走,好在元凶已歼,我自身亦负有血海深仇,正欲前往江南察访,你即了然一身,愿意跟我在一起,真是再好不过。说实话我也舍不得让你离开,不过奴仆之话,实不敢当,既蒙不弃,你我结拜为兄弟好了,至于功夫方面,我虽不才,倒也学过几套,只要吾弟愿学,我是决不吝啬的!”

  苏玉玑闻言,喜出望外,陡地立起,兜头一揖,愁容扫尽,双颊上梨涡滚转,绽颜一笑,道:“公子此说当真?小弟这里道谢了!”

  李玉琪见他泪痕未干,笑颜若花,心中一动,也自笑道:“你我既以兄弟论交,请勿再呼我为‘公子’,我姓李名玉琪,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

  苏玉玑眼珠一转,咯咯一笑,轻声说道:“那我就称你玉哥哥好吗?”

  这一声“玉哥哥”清脆娇细,若含有无比柔情,苏玉玑自觉面上一热,李玉琪听来,心头亦是一震,似觉耳熟得很。

  原来竟与瑛妹妹唤声一般,温柔娇憨异常,想起伊人不知在何方,可安好否?不由长叹出声。

  一旁苏玉玑,见他不但不答,反现满面愁客,只当他不愿与自己这等亲热,面容因之骤变,眼圈儿一红,气幽幽的,若有无比哀怨地道:

  “你……你是不愿我如此唤你?那我……”

  下文尚未出口,李玉琪已然警觉,抢着道:“玑弟休要误会,我因突然忆起自己身世,心生感动,不由叹气,想我孤身一人,无兄无弟,家中父母不知为谁所害,亦是个举目无亲孤儿,如今既然与吾弟论交结拜,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你叫我‘玉哥哥’呢!”

  说完,一看天色,四更将尽,又道:

  “天快亮了,玑弟快去睡一会儿,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办,有话明天再谈吧!”

  苏玉玑经他一提,也觉得疲倦不堪,便回到隔壁房中,不一刻便睡熟了。

  次晨,李玉琪起身,见他那位新交的玑弟尚在熟睡,便先唤来伙计,告以尺寸大小,命他代购两套青缎长袍、内衣、内裤及鞋袜等物,先行送去,再去购买棺材,雇好大车、工人,等待饭后拉住城外。

  一会工夫,伙计送来衣服,李玉琪亲自送往邻室,给苏玉玑更换,苏玉玑此时刚刚醒转,尚未起身,见李玉琪走进,不但未起身相迎,反将棉被盖得死紧,像生怕别人去掀一般。

  李玉琪当是玑弟弟怕冷,也未在意,将衣服放在床头,嘱咐他快些起床,便自退出。

  苏玉玑见“玉哥哥”这等关注,心中自是感激,起身将新衣一一穿上,甚是合适,就更暗暗感激“玉哥哥”心细如发。体贴入微了。

  俗语说得好。

  “三分长像,七分打扮。”

  他这里换上一身新装,更衬出他那一表人材。

  与李玉琪两两相较,一个是丰神绝世,飘逸若仙,一个是天真妩媚,秀丽出尘,两人两两相较,真可说是一对瑜亮,直似亲兄弟一般。

  饭罢,双双走在大街人群之中,真可以“鹤立鸡群”四字形容,无论什么人见着,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羡慕、嫉妒与自惭形秽的复杂感觉。

  而李玉琪对这位兄弟,除了道义与喜欢之外,更加多了一份怜爱的复杂情绪,不过尚在不自知的程度罢了。

  且说两人命大车拉至城外,将白发婆婆,另外寻地葬好,立下碑文,苏玉玑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

  李玉琪也不禁陪着流了许多眼泪,直闹到中午,才返回城中。

  下午,两人也不出门,就在房中品茗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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