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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和我比较起来,她的不幸算得什么?

  哈……哈……他猛可放声狂笑,笑声直震得洞壁嗡嗡鸣震。

  长发少女连忙捂住耳朵,等他笑声停歇了好一会儿,才敢放手,柔声道:“你可是做了一个恶梦?”

  她可不敢指望对方回答她,只不过如若她一声不哼,却反倒怕他误会,以为自己还记恨着刚才的小小冲突。

  巨猿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不是恶梦,是真真实实的事。我在梦中怎样了?”

  长发少女道:“你起初打瞌睡,把头垂在胸前,后来忽然仰起紧紧抵住墙壁,发出呷呀的挣扎声。后来突然大哭几声……”

  这番描述如此详细,果然引来对方怀疑的眼光,道:“你一直盯着我看?”

  长发少女微微垂头,躲开他那对锐利褐色的目光。

  他的声音浮急暴躁,很是可怕。

  她也不敢不回答,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道:“我不是故意的,但后来你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

  她停歇了一下,又轻轻道:“你可是怪我么?”

  她是如此的温婉和容易受惊,实在令人心软。

  巨猿扫视她一眼,迟疑一下,才道:“没有,我没有怪你。”

  长发少女放心地轻轻透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低低道:“我若说话,你会不会生气?”

  巨猿对她每个问题部得想一下,才道:“你说吧。”

  长发少女道:“我这儿有些刀伤药,极有灵效,敷上一点点,立即可以止血生肌,不知你可肯试一试‘!”

  她说得十分婉转,根本连送给他敷用的话都不敢说,只问他肯不肯试用。

  巨猿摇摇头,道:“我永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长发少女已把一个谈青色的瓷瓶取出来,听了这话,不觉僵在那儿。

  她偷窥一下对方的神色,可惜他满脸茸毛,根本瞧不出一点表情。

  只听巨猿又道:“你现在不怕我么?”

  长发少女道:“不怕,你比那些衣冠楚楚口是心非的人好得多了。”

  巨猿冷冷道:“说不定我见时狂性一发,便把你撕碎,你真不怕?”

  长发少女惊疑交集,默默注视他一阵,问道:“你会发狂么?”

  巨猿道:“谁知道会不会?很多时候我都想发狂,我想毁灭一切,所有的人,所有的树木房屋……”

  这番话虽是可怕,但声音却很平静。

  长发少女啊一声,道:“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不敢想到发狂。我若是一出山去,必定被那些坏人捉住……”

  她言下之意,竟然大有羡慕他能够发狂的味道。

  巨猿道:“你武功不错,还怕什么坏人?”

  长发少女叹日气,道:“我虽然自幼练武,可是我从来没有跟人家打过架,再说真要叫我拿创扎死一个活人,我…我可下不了手。”

  这种情况倒是常见不鲜的事,许多人纵有刀剑在手,却未必有胆杀人。

  巨猿道:“若是杀死的是坏人,为何下不了手?”

  长发少女连连摇头,道:“不,不行,他们虽然很坏,但总是活活的人。还有呢,他们不一定坏到该死的地步……”

  她忽然咬咬牙,恨声道:“只有那个恶贼,我非亲手杀死他不可。”

  巨猿淡淡道:“那人是谁?为什么如此很他?”

  长发少女道:“那恶贼姓施名敬德,是我的杀父伙人,我非杀死他不可?”
  巨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便应该亲手杀死他才行,你叫什么名字?”

  长发少女道:“我叫吴芷玲,你呢?”

  巨猿道:“你瞧我会有姓名么?”

  吴芷玲不觉一笑,道:“对,以你现在这副样子,当然没有名字才对。但我叫你什么好呢?”

  巨猿道:“我从前起过一个姓名,但还没有用过,现在拿来用却好像不大对劲。”

  吴芷玲好奇地道:“姓名也有不对劲的?为什么?”

  巨猿道:“我从前起的姓名是万家愁,那时本想使很多很多人听见我的名字就发愁,但现在……”

  他苦笑一声,便停口不说。

  “万家愁,这名字的确有点怪怪的,不用也罢。你本来没有姓名的么?”

  “没有。”巨猿摇摇头。

  “你爱叫我什么名字都可以,反正我不在乎。”

  他们在摇曳飘闪的火光中对瞧了一眼,忽然一齐笑起来。

  吴芷玲道:“好极了,姓名在这儿没有什么用处,是不?”

  巨猿点点头,道:“有人来我就把他撵跑,好不好?”

  吴芷玲欢然道:“那是最妙不过了,你……唉,没有姓名实在有点别扭,你还是暂时用万家愁的名字行不行?”

  巨猿道:“那又有何不可?”

  吴芷玲道:“你既然是答应了,我就尊称你为万大哥。万大哥,你的伤势到底怎样啦?”

  万家愁道:“小意思,我连看也懒得看。”

  “可是……万大哥,我瞧那伤势好像不轻呢,我检查一下行不行?”

  万家愁没有答腔,吴芷玲试探地慢慢起身。

  如果他反对的话一定当她站起来时出言拒绝。

  直到吴芷玲走到他面前,万家愁仍然没有反对的表示。

  她蹲在右边,藉火光查看一下。

  只见他右肩膀上一个伤口,附近一大片长毛已经凝结着血块,而现下伤口还沁出血来。

  像这样流血法,虽然不会很快就失血丧命,但削弱体力以及感染溃脓那是免不了的。

  吴芷玲看了一阵,道:“万大哥,看来你受伤了很久,但奇怪得很,现在还有血沁出来。若是别的人,老早就虚弱得躺着不能动弹了。”

  万家愁道:“你说来倒是有点门道,看得出看不出这是什么物事弄伤我的?”

  ‘我瞧一定是很锋利的剑,你跟人家打架了,为什么呢?”

  “说来话长。”他支吾过去这种问题。

  “你还认为医得好我的伤势吗?”

  “当然可以啦,敷一点药散,再内服一颗药丸,包你明天就好了八分,再过一两天便跟没受伤时一样了。”

  “真的?”

  那对褐色的眼睛迫视着她,闪出讥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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