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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詞色之間,顯然是十分勉強,若非萬不得已,他決計不會擔承下來,這等情形,使眾人都感到十分奇怪。

  朱宗潛道:「如在平時,豈敢勉強畢真人?但目下大局如此凶險艱危,因此明知畢真人心中甚是為難,也只好委屈大駕了。」

  畢玄通道:「朱大俠好說了,此是大家份內之事,豈敢當得委屈二字。貧道既敢開口擔承,實有十分把握,您放心好了。」

  佟長白遲疑一下,才道:「咱也曉得那沈千機凶狡異常,如用普通刑迫方法,只怕不易使他屈服。不過假如小朱你想試的話,咱可以充任劊子手。」

  朱宗潛道:「你講得對,他果然不是嚴刑拷打能使之屈服的人。此刻我心中已有對付他的方法,只是拏不定主意而已,因為此人才智太高,是以咱們必須審慎從事,務須一發即中,如若第一次不成功,以後再欲補救,那就太困難了。」

  歐大先生沉聲道:「老朽雖然猜不出朱大俠胸中許多奇計,但卻曉得其中有一計,必是以縱釋他無恙離此為餌,使他屈服,假如老朽猜得不錯,此計實在太險,務須當心。」

  他言下之意,已表示他不贊成使用此計。

  朱宗潛道:「歐大先生說得是,此計太險了,尤其他養好內傷,則單是他就足以號召天下邪魔外道,結集成另一股力量,其勢實是難當。」

  他停歇一下,又道:「目下的形勢,對咱們是危機緊迫,已臨眉睫,因此咱們對付沈千機的話,又不可能徐圖良策,廢時失事,定須迅即解決,以便騰出時間,對付冰宮聖母,方可免覆亡之禍。」

  說到這兒,這位才智武功,俱是當世無雙之士,也不由得皺起雙眉,憂色重重,籠聚於眉宇間。

  過了一會,佟長白發了急,跺腳道:「那怎麼辦呢?」

  朱宗潛似是觸動了靈機,道:「諸位且趁此刻歇息一下,除了分出人手輪流守衛之外,都須蓄養精力。在下獨自出去一下,如果想不到妙計,再找大家商議。」

  眾人都依言去做,佟長白送朱宗潛出門,一面說道:「咱知道你往那兒去,你可是去找康老先生?」

  朱宗潛道:「不錯,我去問問他老人家能不能配出一種靈藥,使沈千機服下之後,有問必答。如是配得出這等奇藥,咱們何愁問不出『火熊膽』的下落?」

  佟長白道:「最近,咱感到功夫已全無半點進步,大概已到了頂點,照你的說法,咱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邊緣啦!」

  朱宗潛道:「正是如此,為了家師與你之故,我不能不盡最大力量,把火熊膽弄到手。假如不趕快解決家師的狼性,轉眼間月圓之夕又到,其時發生何等變故,實是無法預料。以家師的劍術和功力,這當真是咱們內部最大的隱憂,試問有誰能制得住他呢?」

  佟長白道:「連令狐老頭也吃了苦頭,咱是不能不服氣你師父的了。那麼快點去吧,要不要咱去把那冒充你師母的婆娘拏來,或者可以威脅老沈。」

  朱宗潛道:「暫時還是別去碰她的好,說不定她真的是我的師母,那時麻煩就大了。」

  佟長白聽了此言,訝異得瞠目結舌,道:「你不是推測過她是假冒的嗎?」

  朱宗潛歎一口氣,道:「是的!我曾推測過那不是真正的師母,但問題出在沈千機惡魔身上,你也知道他不比尋常之人,天下間恐怕只有他能推翻我的推測。」

  佟長白瞠目道:「這卻是什麼緣故?」

  朱宗潛道:「因為他已得康前輩的真傳,醫藥之道,舉世難有匹儔之人。是以之故,唯有他可能以種種深奧醫道和靈藥,使她青春永駐,紅顏不老。」

  佟長白道:「那一定是很費事之事了,他肯這樣做嗎?咱可不大相信?」

  朱宗潛道:「他為了要得到我師母,不惜用盡心機暗中下毒,使我師父變為狼人,我師父果然一如他所料,自行遁走,隱匿於窮山野嶺之中,假如沈千機只是為了要報復我師父擊敗過他之仇,以他的醫藥之道,隨便下手毒殺,必能成功,也省卻了許多麻煩和危機?」

  佟長白道:「麻煩不算一回事,危險卻談不上。他焉能想到你師父會收到你這種徒弟呢?況且他毒殺令師和使他變成狼人之舉,對佔奪你師母之事,有何分別?」

  朱宗潛笑一笑,道:「我師母原本是他找給家師的,但男女之間,難說得很,也許師母後來對家師十分忠心,沈千機一看這情形,曉得硬來的話,無法使她生情,於是設計使家師自行棄家出走。這樣,他收留了師母之後,久而久之,不難使她回心轉意。移情於他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說到危險這層,要知道家師變為狼人之事,失去理性,專找熟識的人開刀,說不定會找到沈千機頭上,豈不危險?」

  佟長白道:「咱不是不服氣你的推測,而是想問個明白而已,你快去吧,別因咱多言之故,誤了大事。」

  朱宗潛迅即去了,佟長白則一直在寺門附近走來走去,嚴密地監視著四周的情況。他曉得沈千機尚有同黨,都是十分厲害的魔頭,是以須得小心防範,以免被他的同黨把沈千機救走。

  過了兩個時辰,朱宗潛獨自回來,佟長白大步迎了上去,道:「怎麼樣?」話聲中充滿了渴切的期望。

  要知道,他自從修習沈千機三十年前傳他的功夫之後,面部肌肉早已僵硬如銅,這還不說,最可怕的是心性暴躁,以殺人為樂,到了最後,只有發狂而死之一途。

  因此他唯有寄望於取得火熊膽之事,有了這宗寶物,方能合成靈藥,救他性命。

  朱宗潛搖搖頭,道:「不行!康前輩說,這等藥物並非沒有配製成功的希望,但是所須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都不是咱們目前所能辦到的。」

  他們其後還談了一些話,佟長白愁色稍斂,隨他一同入寺。

  到了沈千機的房間內,歐大先生等數人也都來了,瞧他如何對付這魔頭?

  朱宗潛解開沈千機的穴道。佟長白則伸出一雙巨靈之掌,抓住他雙肩,提防他暴起掙扎。

  沈千機睜眼瞧了瞧眾人,長嘆一聲,正要閉眼,朱宗潛冷冷道:「沈千機,你用不著假惺惺作態,你明知手中握有火熊膽這宗寶物,定可保存性命,是也不是?」

  眾人聞言,盡皆失色,尤其是歐大先生,他早已指出了朱宗潛可能以釋放對方為手段,以博取對方實話這一點。

  其時也已討論過利害得失,咸信不可這樣做。然而目下朱宗潛口氣之中,竟大有不得不如此做之意,這教眾人如何不驚駭相顧?

  沈千機雙眼一瞪,眾人神態全部收入眼中,心裏立刻生出某種反應。

  朱宗潛從眼角餘光中,也見到眾人的神情,又見到沈千機注意及此,心頭暗喜,忖道:「這正是我須要的壓力,沈千機你縱然狡詐奸猾之極,但這些人的神情,定能形成一種壓力,使你生怕我最後在眾人不同意之下而讓步,因此,你豈敢與我討價還價?」

  要知道朱宗潛過人之處,就是在這一點上面,總能棋高一著,先設計一種無形的壓力,擊垮了敵人的自信。

  比方以這件事而論,假如只有朱、沈二人辦交涉,沈千機自信以「火熊膽」為要脅,可以吃定了朱宗潛。

  這一來在談判之時,他在有恃無恐的情形之下,自能冷靜逾恆,著著搶先了。

  而現在眾人的神情,使他生出了顧忌警惕,生怕朱宗潛在眾人反對之下,不得不硬起頭皮殺死他。

  有了這一層顧忌,他許許多多的狡計、詭謀,就沒有法子施展了,甚至他還生出速戰速決之心,免得朱宗潛縱然答應釋放他了,其後又生出變化。

  朱宗潛不容他多加考慮,冷冷道:「但你想生離此地,那叫做痴心妄想,我早已向康老前輩求得一種藥物,能夠使你求生不得,求死也難,嘿!嘿!諒你也不敢不聽我的吩咐。」

  他取出一個木頭雕成的瓶子,在手中掂了一掂,又道:「一個人的死法有很多種,有些是毫無痛苦的解脫,有些則輾轉呻吟,嚐盡千苦萬痛,時時刻刻想希望快點死掉,沈千機你是大行家,毋庸我多贅言了,現在你的命運就繫在你自己手中。假如你有問必答,字字皆實,我將給你一個毫無痛苦的解脫。假如你進一步與我充份合作,使我的圖謀得以順利達成,則你或者還可以活命,但一身武功,自然是保不住,並且還須帶點殘廢,假如你全不合作,那就不妨試試我的手段,瞧你到底熬得住熬不住?」

  沈千機不敢不相信,但他心中卻暗暗冷笑,忖道:「你這一番話,加以你的智者,任何高明人物,也不能不屈服,可是你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我沈千機實有過人之能,這一副軀體,早已飽經訓練,百毒不侵,你求得之藥,對別人有效,對我沈千機定難奏功,且等你藥物失效之時,我才與你討價還價,總得保住這一身武功,也不能殘廢才行。」當下陰笑一聲,道:「你手中拏的是什麼藥?給我嚐嚐。」這話不啻是拒絕了對方的建議。

  眾人登時透了一口氣,他們雖然都認為卓蒙性命要緊,可是若容這大奸大惡的魔頭逃生,則是莫大的禍患,是以都希望先殺死此人,其他的事,慢慢再想法子。

  朱宗潛道:「算你有種,但你定將後悔莫及。」

  說時,從木瓶中倒出一顆龍眼般的大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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