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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歐大先生道:「種種跡象都顯示出定必是韓長老出手。可是兄弟卻想不通韓長老怎會忽然在王屋山中出現?又怎會有個白衣婦人隨行?」

  一影大師道:「敝派金羅尊者也有女人隨行,貧僧大膽臆測一下,他們會不會是同一來路?換句話說,那兩個女人都是同黨之人?」

  歐大先生道:「這是唯一的解釋了,無論如何,關於他們失蹤之謎,等到朱大俠這件事告一段落,非查個明白不可。」

  法音大師接口道:「只怕唯有朱大俠可以查得明白。」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當中,透露了多少信賴崇拜之意。法音大師固然是赤心尚在,吐露出真情。

  即使是一影大師和歐大先生,也都不再隱諱此想,齊齊點頭。

  一影大師道:「因此之故,朱大俠的安危,已不僅是他個人之事了!歐道兄,貴派的還魂聖藥紫雲丹,名重天下……」

  話未說完,歐大先生已插口道:「有,有,兄弟蒙掌門真人關注,二十餘載以來,先後賜贈了兩丸,都在身邊。道兄即管拿去使用。」

  一影大師道:「以歐兄的聲望,以及常年奔走江湖,為師門捨命出力,處境何等凶危,但二十餘年之間,也只得到兩丸,此藥之珍貴難得,可想而知了。不過,朱大俠的情況極為特別,換了旁人,縱然功力比他高強深厚,也應早就死了一百次了!而他之所以能夠至今維持一線生機,講究起來,實是玄妙得使人難以置信。」

  法音大師道:「聽師兄的口氣,似乎縱然得到歐兄的師門至寶紫雲丹,再加上咱們本寺的種種靈藥和跌打祕法,仍然無濟於事一般?」

  一影大師點點頭,道:「貧僧至今還不懂朱大俠何以龜息之法,封閉住全身脈穴?事實顯示出他的一線生機,全靠他施展了龜息之法。如若不然,任是功力再高之人,早在咱們找到以前,即已斃命了!你們想想看,這豈不是十分玄妙難懂之事嗎?」

  他略一停頓,又道:「現在說到救治之法了,歐兄的紫雲丹誠然藥力神奇,但碰上朱大俠這等複雜古怪的傷勢,仍是事倍功半,徒然浪費了靈藥。貧僧只怕要請歐兄賜告配製紫雲丹之方。」

  歐大先生那麼老練之人,聽了這話,也不由得面色微變,沉吟忖想。

  一影大師又道:「貧僧這個要求誠然是歐兄極大的難題,但貧僧卻深信恐怕只有此法,使貧僧有所參考,方能研配出救治朱大俠的藥方,因是之故,貧僧才敢冒此大不韙,向歐兄開口。」

  歐大先生苦笑道:「兄弟個人絕對信得過道兄,但這紫雲丹配方乃是敝派一大秘密,歷代都由掌門真人親自掌管,因此,兄弟勢必要通過掌門真人這一關。但其中困難,道兄當已深悉,毋須兄弟饒舌。」

  一影、法音二人都十分諒解地點點頭,他們見到歐大先生滿面愁容,心中大是不忍。

  法音大師道:「師兄,除了此法之外,沒有別的路可走麼?」

  一影大師道:「若論救急續命跌打刀傷之術,愚兄在本寺之中,敢說最有心得,此是愚兄多年奔走江湖,時時使用,精熟之餘,屢有新創之見。以愚兄的看法,除了獲得武當派鼎力支持,把紫雲丹配方賜示,只怕別無良法了。」

  法音大師望望歐大先生,又望望一影,心知他們都碰上了一道絕大的難關,弄得不好,說不定掀起了門戶之爭。

  因此他自家也急得滿頭冒汗,連連嗟歎。過了一會,法音道:「師兄當要深知這紫雲丹配方關係重大,歐兄如若貿然回去向掌教真人要求,說不定生出了誤會,以致傾三江之水,也洗不清咱們的嫌疑。」

  歐大先生長嘆一聲,等於已默認此言大有道理。三人默然再行了一段路,法音終於忍不住,又道:「既然歐兄亦無異議,貧僧索性講得明白一點吧。」

  一影大師沉聲道:「師弟,還是讓歐兄多考慮一會吧,此事非同小可,責任重大,必須十分小心處理才行。」

  歐大先生用沉重的口吻道:「一影道兄,既然朱大俠的生命,完全寄託在敝派的一張配方上,兄弟無論如何也得回山走一趟。但此行往返須時,只不知朱大俠等得及等不及?」

  一影大師道:「歐兄肝膽照人,高義可風,如此艱鉅之責,竟敢一肩擔承,真教貧僧感佩無已,說到時間方面,貧僧已有腹案,那就是咱們用道兄一粒紫雲丹,再派大業返寺向掌門方丈大師乞取一節極樂香,再加上貧僧身邊的大檀丸,三寶齊施,諒可多延他五天生機。」

  歐大先生道:「這三寶皆是武林之士,無不珍視垂涎之物,但這次一齊用在朱大俠身上,也不過多延五天生機,可見得朱大俠的傷勢何等凶險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兄弟心中有個疑問,說出來之時,還望道兄們不要誤會才好。」

  一影大師道:「歐兄請說。」

  歐大先生道:「道兄亟須紫雲丹的配方,兄弟很明白其中道理。但據兄弟所知,那紫雲丹乃是以九葉紫芝為主。假如道兄得到配方,研細之後,也須使用九葉紫芝的話,卻到何處求取此物?」

  一影大師道:「貧僧倒不擔心這一點,因為九葉紫芝尚有別的靈藥可以代替,僅只靈效稍遜而已,貧僧所憂慮的,卻是西藏紅花這一味傷科聖藥。」

  他尋思一下,又道:「肆間所售的西藏紅花雖然很少贗品,可是咱們需要的是產自蘇魯池邊的百歲紅花。此花珍貴無比,敝寺歷代以來,搜求這百歲紅花不遺餘力,但所得極為有限!貧僧記得還賸下一點,可是敝寺如若業已開爐煉藥,則恐怕連這一點也用完了,這才是貧僧最擔憂之事。歐兄此次回山,也請探詢貴掌教真人,當年那次機緣與敝寺共同分得之百歲紅花,如今是否仍有存餘?」

  歐大先生暗念這事真是困難重重,看來自己縱然千艱百難的求取到紫雲丹秘方,卻仍然未必能救得朱宗潛之命。他自然不便說什麼話,盤算了一下,毅然道:「咱們安然抵達洛陽之後,兄弟便逕赴武當,求取配方與紅花。」

  計議己決,便不再談論,趕到河邊,因不是渡頭,是以費了不少時間手腳,才弄到一條船渡河。過了黃河,很快就抵達洛陽。

  一影大師領著眾人,一直奔出東關外,只見一座寶剎氣象宏偉,屋宇新淨,寺名是「護國迎恩寺」,一望而知,落成未久。

  一影大師和主持僧關係甚深,所以要了一整間的禪院,床舖被褥等用物一應俱全,此外。還準備了爐鐺炭火等物,以備煮藥之用。

  朱宗潛僵臥床上,雖有呼吸,但一直未曾清醒過。一影大師手中托住一粒紫色丹藥,向眾人道:「此是歐兄所贈的紫雲丹,朱大俠服下之後,至少酣睡一個時辰。在這一時辰內,諸位即管休息,只須有一個人在房中守護便可。同時切忌任何聲響,過了一個時辰,朱大俠或會清醒說話。」

  佟長白自告奮勇道:「咱留在這兒就行啦!」

  眾人都無異議,便退出房外,歐大先生和大業和尚幾乎是一齊動身。

  整座禪院都靜寂無聲,表面上誰也瞧不出有什麼事故,但事實上眾人輪流放哨戒備森嚴。

  佟長白坐在椅上閉目假寢,約莫一個時辰左右,便霍然睜大雙眼,小心的視察榻上的朱宗潛。

  只見他面上已大有潤澤之色,呼吸悠長均勻,都是極好的現象。方自放心,忽見他眼簾微動,接著已睜開雙眼,朦朧的目光,緩緩移動。

  佟長白走到榻邊,讓他瞧見自己,並且極力壓低聲音,道:「你覺得怎樣了?」

  朱宗潛的目光很快就恢復為清朗敏銳,他張了張嘴巴,一會兒才吐出微弱的聲音,說道:「我可是已死了多時?」

  佟長白立刻把經過情形,扼要說出,朱宗潛聽完之後,泛起一絲寬慰的笑容,緩緩道:「多虧佟兄把我找到,又得諸位前輩朋友合力搭救,總算沒有當場慘死。」

  佟長白道:「你的聲音虛弱得緊,最好不要開口。」

  朱宗潛道:「唉!我一時大意,竟陷入沈千機的陷阱中,使大夥兒都不得安寧,勞動歐大先生和大業和尚返山求藥,真是誤人誤己!我往日自負才智,心高氣傲,現下才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

  佟長白道:「你省點氣力吧,誰能一輩子都不出一點兒事呢!咱正要等你回醒,跟你商量一件事,那就是你的傷勢如此嚴重,咱看還是得去請那康神農老頭兒來的好。」

  朱宗潛道:「萬萬不可,我正想到我們一路返回洛陽之時,何以平安無事?原來是沈千機作怪!他既知我負傷甚重,料定必會去請康老前輩醫治,是以故意遲遲不動手,等咱們之人去請他老人家來。」

  佟長白瞠目道:「話雖如此,但咱們難道就駭得不敢去找那老兒麼?」

  朱宗潛道:「這跌打傷科之道。少林寺允稱天下第一。一影大師已遣人求藥,大概已有了相當把握,咱們且等他盡過力之後再說吧!」

  他們又說了不少話,門外傳來輕敲之聲,接著一影大師走入房來,一見朱宗潛神清氣爽,微現喜色。

  當下詢問了好些有關他身體上的感覺,這才說道:「貧衲已命大行返山討取一種藥物,名為極樂香。這兒還有一粒大檀丸,加上你早已服下武當至寶紫雲丹,就算是已死之人,相信也可以救得活。」

  佟長白一聽心頭大慰,便放心出去沐浴。房內只賸下朱宗潛和一影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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