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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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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決定,但我非走不可,我最討厭跟一些不相干的人說話,但在這兒天天要陪你應酬。」 「如若只是這一點,你以後不露面就是了。」 雪女搖搖頭,寶石般的眸子在月夜之下閃動著光芒,顯示出她心情甚是紊亂,過了好一會,她輕輕嘆息一聲,道:「也許將來我們會變成勢不兩立的敵人。」 朱宗潛故作訝聲,道:「這話怎說?假如你覺得我這人還不壞,難道有人強迫你跟我作對不成?即使如此,我還可以處處容讓你,我們仍然鬥不起來。」 雪女嗟道:「世上之事有時不是人力所能控制,我又何嘗願意對你不好呢?」她這兩句話已露骨地透露出她的情感,這在她這麼一個性情冰冷的人來說,實在很不容易的了。 朱宗潛覺察出這一點,心頭突然大震,忖道:「我一直毫不考慮地利用她的情感,但現在卻不能不想一想了。」 雪女清脆的話聲打斷了他的思潮,她道:「你今天去看過歐陽謙了?」 朱宗潛道:「是的,你為何要制住他的穴道?可是他得罪了你?」 雪女搖搖頭,道:「他肯得罪我就好了,但那些經過不必再說,我只要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要把他帶走,我非這樣做不可呢!」 朱宗潛內心大為震動,但表面上卻不露絲毫神色,淡淡道:「你要把他帶返烏斯藏嗎?」 雪女嗯了一聲,道:「不錯,明天就走。」 朱宗潛勃然作色,冷冷道:「你故意跟我搗蛋是不是?哼,明知這幾天是我最吃緊的關頭,便特地扯我後腿?」 雪女露出錯愕的神色,望著這個男人,這是唯一敢發她脾氣的男人,但他發脾氣之舉不但不使她生氣,反而使她心頭發軟,不忍心讓他繼續氣惱下去。當下柔聲道:「我乃是迫不得已要這麼做,如果你不高興,那我就過些時候才動身。但在這一段時間之內,恕我不能解救歐陽謙。」 她如此溫柔馴服的態度,卻變成一股無可抗拒的女性魅力,尤其是朱宗潛知道她本來是冰冷驕傲的人,更覺難能可貴。當下再也扳不起面孔,微笑道:「這就對了,至於解救歐陽兄之事,以後再討論。」 他仰首四望,但見皓月如輪,繁星羅佈,在這清明的秋夜中顯得份外的皎潔。 雪女也不由得跟著他向月亮望去,問道:「月亮上面有些黑影,那是什麼呀?」 朱宗潛道:「月亮上有宮殿,住有奔月的嫦娥,還有是執杵搗藥的玉兔,及不斷地砍伐桂樹的仙人吳剛。」這都是自古流傳甚廣的故事,因此朱宗潛不須思索,隨口道出。 雪女竟未聽過這些耳熟能詳的故事,問道:「吳剛為什麼要砍伐桂樹?」 朱宗潛道:「傳說仙人吳剛是漢朝西河郡的人,他犯了過失,上帝罰他謫落月宮伐桂,須得把桂樹完全砍伐乾淨方能免罪,但那些高達五百丈的桂樹隨砍隨生,永遠砍伐不盡,所以他現在還在那兒砍伐呢!」 雪女聽得大感興趣,不知不覺挨近了他,兩人並肩而立,遙望天空的明月。她又問道:「那麼嫦娥奔月呢?」 朱宗潛道:「嫦娥是三代夏朝時人,長得十分美麗。她的丈夫便是有窮國國君后羿,箭法古今第一,其時天上有十個太陽,奇熱難當。后羿便大展神威,射落了九個太陽。」 雪女驚叫道:「那真不得了,連太陽也射下來了。」 朱宗潛笑道:「那只是傳說而已,正史上沒有記載,自然不足為信。不過他的善射卻是一點不假,他曾經向西王母求得長生不死的靈藥,準備和嫦娥一同服食,但未到指定的日期,所以小心收藏在箱子裏。他又想使美麗的嫦娥到時大大驚喜一番,所以故意不告訴她。誰知嫦娥早就知道了,以為那些靈藥只夠一個人服食,故此后羿才不告訴她。於是,在一個晚上,她悄悄起來偷了靈藥服下去。」 雪女又著急又忿恨,道:「她不該這樣猜疑她的丈夫。」 朱宗潛道:「這也是人情之常,誰會知道不是靈藥不夠,而是后羿存心使她驚喜呢?」 雪女固執地道:「她當然應該曉得,因為后羿是個英雄人物,自然不會跟普通人一樣。」 朱宗潛沒想到這個道理,怔了一下,才道:「好吧,就算你說得對,那嫦娥偷服靈藥之後,因為藥力太強,所以她變成天上的仙人,當時便向天上飛昇。她駭得大聲叫喊,后羿驚醒了,以為有什麼禍事,所以拿了弓箭出來,一見嫦娥向天上飛去,便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氣得搭箭挽弓,對準嫦娥……」 「冉冉浮升的嫦娥瞧見后羿拉開寶弓,記起了他曾經射落九日之事,不禁駭得面色灰白。但她又想到自己獨自飛昇到天上,遺留下丈夫一個人在地上活著,實在很對不起他,所以又覺得願意死在后羿的神箭之下。」 他話聲停歇了一下,發覺雪女完全沉迷在這個淒艷的傳說中,當下繼續說道:「后羿雖是瞄準了妻子,但他卻遲遲不能鬆手放箭,因為他銳利如隼的神目,把他妻子美麗面龐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想起了以往的恩情熱愛,不由得生出悲憫之心。終於垂下弓箭,長長嘆息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回屋裏。」 雪女至此總算鬆了一口氣,道:「后羿當真是個英雄,竟忍受得住內心的悲憤,終於放過了她。後來嫦娥便獨自住在月宮裏是不是?」 朱宗潛道:「不錯,她一直孤獨地住在那寒冷寂寞的廣寒宮中,直到現在還是一樣。」 雪女道:「這是她應得的報應……但我卻很嚮往月亮裏的廣寒宮,我很喜歡那種杳無人跡的地方。」 朱宗潛不便評論,默然不語,就在這時,他心靈中忽然現出警兆。他大感迷惑不解,立刻向雪女打個手勢。 雪女已得過他的囑咐,曉得他要自己施展「心視神聽」的功夫,當即收攝心神,功行耳目。 只一瞬間,她已查出一個人潛匿在三丈以內。此人呼吸均勻而悠長,一聽而知乃是內家高手。 她湊在朱宗潛耳邊說出這事,便又潛心運功查聽。 朱宗潛皺起雙眉苦苦思索,還未找出任何結論以前,突然兩下鐘聲敲破了這秋夜的岑寂。 他明明知道兩下鐘聲代表東南方,但卻故意仰首四望,因為在他猜想之中,那個潛匿在三丈以內的人一定注視著他的一切舉動。若是十分老練的江湖道,見他一聽鐘聲就向東南方望去,立時可猜測出鐘聲所表示的暗號。 朱宗潛迅即下了決心,在雪女耳邊低低吩咐道:「你先入屋躲起,密切監視那個潛匿的敵人。」 雪女點點頭,轉身入屋。 朱宗潛取出火摺,點燃預先插在院子四周的油炬,一共有八支之多,頓時明亮如晝。 鐘聲不曾再起,可知這個侵入本宅之人並沒有亂闖,兼且向火光灼天之處趕來。 果然片刻間一道人影從天而降,來勢凌厲之極,帶起一陣極強的風力,吹刮得全院八支油炬火焰亂搖。 朱宗潛仗著過人的目力,霎時已瞧出來人高大魁梧,一身黑衣,面上也用黑布蒙住,很像「黑龍頭」的勢派。而且他攜帶的也是外門兵刃,乃是一柄鋼柄釘錘,長約四尺,極是鋒利。他那對精光暴射的眼睛注定在朱宗潛面上,冷冷道:「你就是朱宗潛是不是?」 朱宗潛點點頭,道:「尊駕是誰?」他從對方口音中聽出已改變了嗓子,因此頗為耽心此人就是老恩師,不過他又有一種預感,覺得不像是老恩師。 黑衣人冷冷道:「你猜猜看。」 朱宗潛道:「莫非就是黑龍頭駕臨寒舍?」 那黑衣人暴笑一聲,震得朱宗潛耳鼓「嗡嗡」響疼。可見得此人內力深厚之極,決計不在龍門隊任何一位高手之下。但單憑這一點,便把他認作黑龍頭未免粗率大意了一點。 「不錯,老子就是黑龍頭!」他邁開長腿,舉起手中的釘錘,頓時一陣殺氣湧到。 朱宗潛掣出芙蓉劍,月色之下幻出淡紅色的光華。 他也擺開門戶,使出可攻可守的劍式。此時心中燃起了仇恨之火,滿腔的殺機從劍上洩露,也湧出森冷無情的氣勢。 那黑龍頭發出暴戾的笑聲,道:「好小子,果然真有一手,無怪膽敢找到老子頭上。但今晚要教你見識見識老子這化血釘錘的滋味。」 話聲中又向前跨進一步,殺氣更加濃厚,確實能使人心寒膽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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