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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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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宗潛提一口丹田之氣,朗聲說道:「姑娘既是說過把這廝交給在下,你反正閒著無事,何不到那邊瞧瞧熱鬧?」 她訝道:「什麼熱鬧?」 朱宗潛道:「聽說黑龍寨的五當家丹青客井溫,率眾擺設下分屍大陣,正在對付少林一影大師。」 冰宮雪女道:「這熱鬧值得一看,可是我又怕走開了,你一個人收拾不下那個凶人。」 由於朱宗潛從丹田迫出話聲,甚是響亮,所以她也不知不覺提高了話聲。井底之人,莫說是耳目聰明的屈羅,即使是常人,也聽得見這番對話。 朱宗潛傲然一笑,道:「姓屈的今天若能逃得過在下之劍,在下還能往江湖闖名立萬?姑娘放心去吧,我擔保你回來之時,見到屈羅的屍體。」 冰宮雪女見他說得十分自信,而且並非使詐語哄騙屈羅出井之意,大為奇怪。當下道:「好,我便等著瞧你的手段。」 說罷,向大殿那邊奔去。她奔出六七丈遠,朱宗潛大聲叫道:「他們的分屍大陣不比等閒,姑娘最好不要出手,免得失陷在陣中。」 她冷冷應道:「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雖是相隔數丈,但話聲傳入耳中,依然強勁清晰。 朱宗潛自個兒泛起微笑,迅即躍上橫枝,把小圓鏡安放在枝杈間,隨即落地,抬頭向圓鏡望去,感到尚未妥善,便又躍起,修正鏡面的角度。他很快就弄妥了,便撿了一隻鋼屐在手,站在鏡子下面。 這時他雙眼離鏡子只有六尺左右,鏡面離井口約九尺,因此他能夠從小鏡中瞧見井口內四五尺深的地方。他雙目一瞬不瞬的望著鏡子,右手已提聚起功力,朗聲大喝道:「屈羅,目下只有我一個人在此,而且離井口尚有六七尺之遙,你敢不敢上來?」 這時屈羅已躍到離地丈半高井壁上,足蹈突出的磚頭,凝身不動。他距井口只有丈許,一躍可出。聽得此言,忖道:「這小子若是在井邊俯首監視,我自然出不去。現下他不但不守在井口,還退開六七尺,我怕他什麼?」 當下提一口真氣,猛可向上一竄,身形如閃電般向上疾飛。誰知頭顱才出得井口圍牆之外,一陣勁強無比的風力已罩住自己,壓得呼吸皆閉。倒像是自己伸頭向一宗襲到的物事碰上去一般,這等互撞之勢自然極為迅急,連頭還來不及轉動,腦際轟地大震,如被迅雷劈中,頓時失去知覺。 井底傳上來「砰匐」一響,乃是屈羅的身軀摔地之聲。朱宗潛躍到井邊向下觀看,昏黑的井底躺著個凶暴的屈羅,四肢癱開。左邊面龐染滿鮮血,那是因為他左腦被鋼屐擊裂流血之故。 他瞧了一下,斷定此人已活不成。這才迅速躍到垣後,向李通天道:「屈羅已經身亡,在下須得趕緊到那邊瞧瞧一影大師的情形,你且在此處躲一躲如何?」 李通天只聽到響聲,竟不料他舉手間,就誅除了那個凶名極著的魔頭,心中大為驚服。 這刻不宜多問,便道:「在下暫時藏匿不動便是。」 朱宗潛撥頭奔去,穿過一座大殿,前面是一重禪院,闃靜無人。當下又越過禪院,但見一座寬大的露天院落,蓬蒿叢生。在這院子的西北角上,一群人圍住一個布袍老僧。他們都靜默地站著不動,可是這一群黑衣大漢個個長刀挺舉,殺氣森森,團團圍住布衣老僧,分明是大戰一觸即發光景,只不知他們何以老是不動手? 那布衣老僧正是少林一影大師,他手中的方便鏟橫持胸際,面色甚是凝重。 朱宗潛一望之下,已瞧出包圍一影大師的黑衣大漢,共有十五個,加上一個文士裝束的丹青客井溫,手持長劍,乃是全陣的樞紐。 此外,冰宮雪女站在西首的牆頂,居高臨下,白衣飄舉,非常注意地觀看底下這一群人。 丹青客井溫,突然向左方跨出一步,一影大師也極快踏前一步,鏟勢向外推出兩尺。那十五名黑衣大漢,通通移宮換位,人影亂閃。可是霎時間全部停止,恢復了早先那等對峙的局面。 朱宗潛通曉陣法之學,是以瞧出一影大師腳步所踏之處,正是全陣變化時露出的空門,加上他武功精妙,手中方便鏟遙遙罩住全陣之首的井溫,倘若井溫強行發動陣法,第一個喪命的就將是他本人。此所以一影大師只須踏出一步,這分屍大陣立刻就被迫停頓下來。 這種情勢,看來僵持已久,那一群黑衣大漢們,個個泛起暴躁不耐煩之色。 井溫也心下焦躁之極,一則他窮盡陣法變化之能事,而仍然無法擺脫敵人加在自己身上的禁制。二則牆頭上的白衣美女,亦令他甚感惶惑不安。 正當他目射凶光,意欲拚死發動攻勢之時,忽地一陣清冷的聲音傳入耳中,正是那白衣美女所發。她道:「那個老和尚正是要激起你的凶性,使你無法自制而胡亂出手。這是佛門驅迫陰魔反噬敵人的大法,你枉為一陣主腦,竟然毫無所覺,真是愚蠢得可笑!」 丹青客井溫心頭一震,朗聲道:「謝謝姑娘指教。」當即收攝心神,躁煩之態盡消。這一來,一影大師便落在不利的處境。只因他雖是察看出敵陣變化時的空門,可是想破陣而出,談何容易? 朱宗潛發出一陣朗朗大笑,聲音響亮之極,道:「大師何不試用左虛右實前三後二之訣,破陣殺敵。」 朱宗潛笑聲一發,丹青客井溫首先面色一變,及至聽得他道破了破陣的祕訣,雖說尚能變化陣勢,使此訣失效,但對方又何嘗不能再出言指破? 一影大師誦一聲佛號,清越震耳,但見他方便鏟疾揮,竟在同時之間連發兩招,分擊左右兩側的黑衣大漢。他果然是如言使用「左虛右實」之訣,鏟勢過處,左方的人秋毫無損,右方的黑衣大漢,卻被他一鏟掃中,仆地不起,竟已氣絕斃命,其餘之人,卻還能滾躍起身。 老和尚腳下迅邁三步,方便鏟疾掃出去,威猛如奔雷掣電,又有一名黑衣大漢應鏟而飛,撞翻了兩人。這一來,不待一影大師再依訣破陣,其陣已亂。 丹青客井溫早在一影大師發出第一招時,疾退出陣,此時已躍過院牆,發出一陣尖銳的銅哨聲。院中這一群黑衣大漢,個個作鳥獸散,分頭逃竄。 朱宗潛殺機盈胸,長嘯一聲,身劍合一,化作一道淡紅長虹,捲落院中,芒飛電掣中,兩個黑衣大漢濺血倒地。 另一方面,一影大師也揮鏟砸死兩人。 那些黑衣大漢們個個亡命奔竄,只聽井溫的語聲遠遠傳來,道:「朱宗潛休得猖狂,本寨把你列為第一號敵人,在未殺死你之前,本寨暫時停止一切活動,你可要小心了。」 說到末後,聲音漸漸模糊,當必遠在數十丈以外。朱宗潛長嘯一聲,算是回答。 院中已有六具屍體,朱宗潛把屍體踢到一角。抬頭望去,但見冰宮雪女仍然屹立牆頭,白衣在風中飄舉,自有一種冷艷意態,使人不能迫視。 朱宗潛心中實在不悅之極,粗澀地道:「你到底是幫哪一邊的?」 冰宮雪女冷冷道:「你管不著,屈羅是逃跑了?」 朱宗潛心想,這等性情古怪舉動莫測的女孩子,還是少理她為妙,於是收回目光,向一影大師道:「久仰大師英名,今日有幸拜睹,果然高絕一時,晚輩佩服無已。」 一影大師知他想掩飾彼此間的關係,當下道:「施主過譽不敢當,老衲今晨已聽得施主聲名震動武林,當真是鷹揚豹變的名家高手,今日得晤,總是前緣。」 一陣寒風吹掠起他們的衣袂,但見冰宮雪女已落在他們之間。她冷冷道:「朱宗潛,你師父是誰?」 朱宗潛這刻才轉眼望她,眉宇間威稜四射,朗聲道:「在下雖是自命為磊落之士,但平生卻有兩件事不能告人,一是家師名諱,二是本人身世。」 他迫前兩步,離對方只有三尺之隔,又道:「但在下敢說平生行事,善惡分明,於敵友之間,更宛如涇渭之判然有別,不似姑娘的忽友忽敵,使人厭惡。」他一直迫視著對方兩隻大眼睛,絲毫不肯放鬆。 冰宮雪女似是被他咄咄迫人的態度,壓迫得無法反抗,不知不覺退了兩步,旋即訝然忖道:「從來天下男人沒有一個受得住我的瞪視,但他卻反而瞪得我受不了,這是何故?」 她這麼一想,怒氣陡生,寶石似的眼珠,射出冰冷無情的光芒。但見她衣袖揚處,化作一朵白雲拂去,口中道:「你這是自己找死!」 朱宗潛左掌疾劈,一股勁道凌厲湧出,朗聲道:「那也不見得。」 他掌力到處,對方衣袖幻化的白雲,大半邊軟軟垂下,但尚有小半朵迎面拂到。 旁觀的一影大師,大吃一驚,心想這白衣少女武功之高,難道竟還遠在自己數十載修為之上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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