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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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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不容他多所猶豫,當即挺身而起,凜然喝道:「都給我站住!」這一喝聲若霹靂,氣勢威猛異常,那幾個推車的大漢不覺驚懾得依言停步。 他的目光掠過宋炎,雖是迅快的一瞥,卻已發覺他眼中露出喜色。頓時觸動靈機,忖道:「原來此是逼我坦供之計,記得馮天保前輩說過,黑龍寨雖是兇手集團,但卻從不姦淫婦女。現下卻當我之面下此命令,益見其偽。」 他本是長於機變之人,一旦想通對方心思,便有了應付之策,朗聲道:「我實是識得這位姑娘,姓宋的你便待如何?」 宋炎迅即接口道:「她姓什麼名誰?」 朱宗潛怔一下,道:「她姓王,名叫……」 話未說完,已被宋炎刺耳的冷笑聲打斷,他道:「押下那妞兒,這廝如敢出手,你們先當場殺死那女子。」 囚車又開始移動,朱宗潛又掣出芙蓉劍,廳中立時人影亂閃,十餘名黑衣大漢都堵塞在宋炎前面。 朱宗潛長長怒笑一聲,屋瓦簌簌震響,宋炎一聽便知對方已決心以死相拚,心下大驚。只因目前的情勢等如他設法激起敵人的堅強鬥志,豈不愚蠢?當下從丹田中逼出話聲,以更高過他的笑聲,說道:「朱宗潛,你想不想我釋放這個女孩子?」 這局勢反來覆去,雙方都用盡智謀,朱宗潛棋高一著,已使宋炎深信他與褚玉釧之間並無瓜葛,亦不相識。 朱宗潛此時明知宋炎說出釋放褚玉釧之言,用意是令他銳氣消散,心中暗暗好笑,想道:「不怕你如何詭詐險惡,也須墜入本人圈套之中,你以為我當真以死相拚,那就大錯特錯了。」當下詐作尚有疑惑,道:「你當真釋放她麼?聽起來沒有什麼道理。」 宋炎道:「她身後尚有靠山,本寨雖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有等人還是要忌憚的,所以容她活著回去。」 朱宗潛道:「原來如此。」輪聲起處,褚玉釧與那囚車一同消失在門內。 宋炎向廳外一指,道:「朱兄武功十分高明,本寨只好倚仗人多了,那是一個陣法,名為『分屍』。這等小玩藝兒在朱兄眼中自是不值一哂。」 朱宗潛向門外望去,但見那寬廣的天井中錯錯落落站著不少黑衣大漢,暗中一數,共是二十名,人人都提著刀劍。 他一瞥之下已瞧出這二十名黑衣大漢各有固定位置,並非胡亂站立,但其中似乎尚有空隙,極是容易攻破。當下道:「那就是分屍大陣麼?果然是不值一哂的小技。」 宋炎道:「雖是彫蟲小技,但亦是從諸葛武侯秘傳的『心書』學得,莫說平常之人不懂其中奧妙,即使是高明如朱兄之流,到時身入其境,亦不易對付呢!」 朱宗潛聞言暗暗竊笑,忖道:「自宋以來兵家之書多附托於諸葛亮,這部心書計有五十篇,多是竊取孫子十三篇,而又附以迂陋之說,其實乃是偽書。他們分屍大陣既是來自心書,無怪如此疏漏。」 不過他還記得第一次碰上黑龍寨之時,那十餘名兇手結陣環攻,極為吻合無間,攻守之際法度嚴密之至。如何這刻在宋炎親自指揮之下,反而紕漏百出?他轉身向門口走去,一面說道:「宋兄想用此陣圍住兄弟,無疑是痴心妄想。」 宋炎在大批手下簇擁中跟著走出廳門,道:「原來朱兄當真懂得奇門遁甲陣法變化之道。不錯,此陣目下正是群龍無首,破綻甚多。但略加變化之後,此陣的威力便將有天淵之別了。」 朱宗潛道:「這話暫且不提,我先問你,貴寨對付兄弟要到何時才能罷手?抑是繼續糾纏不休?」 宋炎道:「敝寨沒有辦不到之事,朱兄大可放心!」 朱宗潛點點頭,向在場之人一一望去,但見這些黑衣大漢個個面相兇惡,眉籠煞氣,不問而知都是心性殘酷之輩,頓時感到心坎中充滿了殺機,而這森冷嚴酷的殺機,卻是從除暴安良為世除害的俠義心腸中激發出來的。這刻,他已曉得自己在敵我雙方的氣勢上已佔了優勝之機,當下朗聲大笑道:「兄弟定要教貴寨碰上一件辦不到的事,諸位請看!」 但見劍光暴漲,直向人叢中射去,那淡紅色的光華發散出懾人的森冷殺氣,矯夭無比。這道矯夭如神龍的長虹迅即投入那座分屍大陣之中,霎時之間已有四把長刀被劍光斬斷,斷刃落地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就在他衝入敵陣之時,一個高高胖胖之人也跟在他後面加入該陣,此人正是黑龍寨四當家的胖人屠嵇桀。因此朱宗潛面對之陣其實是二十一人而不是二十人。而正因這嵇桀加入之故,早先朱宗潛察看出的疏漏破綻頓時都消失無蹤,變成另一個嚴密無比的陣法。 這一著乃是活骷髏宋炎的得意傑作,他深知這個敵人具有一種超人的堅強意志,如若讓他發揮出這驚人的天賦,不啻是自討苦吃。即使擺設下「分屍大陣」來對付他,恐怕仍然會被他無堅不摧的意志所擊破。所以他一再的設法打消對方的銳氣鬥志,一面又故意顯示出陣法的疏漏。這等手法運用得如此高明精妙,實在不亞於任何一位兵法大家。 那分屍大陣在嵇桀的統率之下,靈動無比,此上彼落,或攻或守,各有專責,嵇桀本人則一直不曾出手,卻漸漸移轉敵人,等到他出手一擊之際,便即是朱宗潛濺血當場,黑龍寨大功告成之時。 陣法轉動得極是迅快,刀劍交織成一片光網。朱宗潛向前面出擊的話,後面有敵人攻到,向左出擊的話,右方敵人即至。因此片刻之後,他已成被動之勢,手中的芙蓉劍一味忙著抵禦從四方八面攻到的刀劍。 宋炎泛起極罕見的笑容,向手下吩咐兩件事,一是派出兩人將那李思翔、褚玉釧送回陳留,二是派遣一人去向銀衣幫壇主計多端報告交易已圓滿完成。 他很具自信的派出手下之後,自己則率十餘名手下離開這座莊院,而此時事實上朱宗潛還在分屍大陣中抵拒衝突。 朱宗潛果然感到壓力隨著時間加重,而且他總是如此的應付不暇,擋過一邊的猛攻,又須得急急忙忙應付另一邊惡毒攻到的刀劍,使他連尋思的時間都沒有。 他已陷入這等完全被動的局勢中,無怪宋炎放心離開,認定他非覆亡不可了。 然而百密必有一疏,朱宗潛敢情並不是一直沒有可喘息的機會。每當其中四個人進攻他之時,他便可以抓住一絲空隙,不過他極力抑制自己不要輕易利用這一線機會。原來這四個敵人乃是他一入陣之時削斷了兵器之人,他們的兵刃雖然只斷去一尺左右的尖刃,其實尚能使用。而且在陣法施展開之後,他們亦無法緩下來換兵器上場。 這四人的兵刃只短了一尺之微,朱宗潛就已掌握住一線的機會,而他遲遲不肯利用這個機會之故,便是因為他本身諳曉兵法,於天文地理行軍佈陣之道無所不精,亦曾涉獵過奇門遁甲之學。是以他正竭盡所能觀察敵人這個陣法的奇奧,並且想找出破陣之法。直到他認為已經觀察得夠了,當即暗暗提聚起十成功力,俟機出手反擊。 他一直等到敵方那四名折刀之人再度出手攻到之時,明明須得回劍封架,但他算準距離,驀地轉身出劍。光華電閃間,迎面兩敵中劍倒地。而他把握住這一絲空隙,身形向前微傾,數縷勁銳刀風自頰背間拂過,都只差那麼寸許而落了空。 局外之人看來當真是險到毫巔,嵇桀面色方變。但見淡紅色劍光電掃芒飛,眨眼間又連傷了三人,另外斬斷了四把刀劍。 這時陣中指揮的胖人屠嵇桀理合揮眾撤退方是,誰知朱宗潛的劍光盤旋迴盪,反而步步進迫,使這一群十六名惡漢團團疾轉,竟沒有一人跳得出圈外。 嵇桀在這剎時間已有三度想奮身撲攻,使用傷殘手法與敵人拚個兩敗俱傷,可是每一次撲去之時,朱宗潛總是巧妙的避開了,同時他的手下團轉而到,使他不得不按大陣法度退開。 原來朱宗潛於兵法之學甚為通曉,剛才已查看出這個「分屍大陣」,乃是從「虎鈴經」中之「重複」陣法變化出來。 這「虎鈴經」乃是宋代中條山隱士許洞所著,在他的自序中曾說「孫子兵法奧而精,學者難以曉用。李荃太白陰符經,論心術則祕而不宣。談陰陽又散而不備,乃演孫李之要,而撮天時人事之變,備舉其占。」 此經凡六壬遁甲星辰日月風雲氣候風角鳥情,以及宣文設奠醫藥之用,人馬相法,莫不具載,積四年書成,凡二百十篇,分二十卷。這虎鈴經第九卷中載有「飛鶚、長虹、重複、八卦」四陣,以及飛轅寨諸圖,乃是許洞自創。他嘗自稱遠勝李荃所撰,不過事實上其間仍多迂闊誕渺之說。 朱宗潛既然曉得敵陣的來歷,當然有破解之法,不過如若不是一入陣時就仗著絕強的內力輔以百煉佳劍斬斷了敵人四刀的話,便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就擊破敵陣,而且立時反客為主,控制住全局。 他的長劍每一閃動,就有一兩人傷亡倒地,是以不久之後,敵方只剩下三個人,包括胖人屠嵇桀在內。 嵇桀驀地大喝一聲,左手屠刀以及右手的鋼拐一齊發出,竟把自家的兩名手下一舉擊斃。 朱宗潛反而躍退數尺,沉聲道:「你此舉大有壯士斷腕的決斷,令人佩服。但你毫不顧恤部屬性命,如此狠毒心腸卻又令人髮指!」 原來嵇桀曉得身邊之人若不完全去掉的話,自家仍須陷身於敵方反馭陣法的禁制之中,故此為了速求解脫,自行下手擊斃餘下的兩人。這雖是有過人的鐵腕手段,可是當然不足取法。他桀桀獰笑道:「好小子,今日咱們好好的拚上一場。老子縱然輸了性命,也是甘心。來吧,老子好久不曾有過痛快拚鬥的機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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