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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銀衣幫之人面色都變了,洪流望了姓金的一眼道:「此人口氣甚大,竟不把敝幫放在眼內,金老師雖是一片美意,但還望稍稍忍耐,等敝幫自認失敗之時,才勞大駕出手如何?」

  朱宗潛一聽便知自己已當真惹翻了銀衣幫,他毫無畏懼,本想嘲諷兩句,但回心一想,這銀衣幫之人表現得十分光棍,何必逞口舌之能,倒顯出自己氣度淺窄。當下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這就往前路試著闖闖看。」

  洪流一擺手,大路上三個人齊齊退開一側。朱宗潛縱馬而去,頃刻間,已隱沒在飛揚的塵土中。姓金的中年人拍拍長衫上的灰土,道:「這廝來路不明,須得設法查他一查。」

  洪流撫著左邊受傷的肩頭,目送著漸去漸遠的孤騎背影,喃喃道:「好一條漢子……好一條漢子……但只怕他過不了和七壇江香主的鋸齒刀那一關。」言下間,大有惋惜之意!

  金老師拱拱手,道:「多蒙洪舵主慨允隨行,得以親睹那朱宗潛的驚世武力。兄弟這就返回貴壇與計香主說句話,恕我先走一步。」

  洪流客氣地行禮相送,待得他身形消失之後,這才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分舵主蔡大光輕輕道:「舵主可曾查過此人來歷?」

  洪流搖搖頭,也輕聲道:「我雖不喜歡這幾個人,但他們究竟都是計香主好友,不便多管閒事。」

  蔡大光低聲道:「屬下卻在無意之中得知,這位金老師便是十多年前名震湖湘的黑道高手金老三。」

  洪流瞿然道:「什麼?他就是黑心判官金老三?記得南方黑道三鬼,皆是以心狠手毒著名,血債滿身,計香主怎會交上他們?」

  他們正在談論之時,那黑心判官金老三已繞個大圈子,奔上一座山腰間的危崖。此處可以俯瞰好長的一段官道,但見一騎孤獨地向東而去。

  那一騎正是朱宗潛,他豪氣干雲地順著大路馳去,一面暗暗調運真氣。方才的一戰純是硬拚,耗去不少真力,但他內功深厚,真氣穿流過「生死玄關」三遍,頓時恢復如常。

  遠遠便見道旁一株古樹之下,人影閃動,心想:「這一關不知是銀衣幫的什麼人在把守?但願是他們的少幫主歐陽謙那就最好不過。」

  馳到切近,只見樹蔭下一騎突出,迎了上來。馬背上是個銀色勁裝大漢,身上顯然沒帶兵刃。

  兩騎迅即迫到數尺之內,雙方都勒住坐騎。那銀衣大漢抱拳躬身道:「在下奉敝幫和七壇江香主之命,特地迎迓大駕,把敝上的意思轉奉,恭候裁奪。」

  朱宗潛拱拱手,道:「不敢當得裁奪二字,便請賜告一切。」

  那銀衣大漢道:「敝上江原邀約尊駕到那邊草地上一敘,不知道尊意如何?」

  朱宗潛迅快想道:「他們若是想以眾欺寡,即使在此處也可以這麼做,因此去不去都是一樣,何不索性大方一點。」當下頷首道:「好,請在前頭領路。」

  銀衣大漢撥轉馬頭,向樹蔭下馳去。朱宗潛緊緊跟隨,穿過一排樹木,但見到前面是一片草地,草地上只有一人卓立當中,在數丈外又有七騎。

  他一望而知,草地上之人便是銀衣幫和七壇香主江原,當即飄身下馬,舉步走去,那人身上一襲長衫,卻在兩袖上各繡著一朵銀色梅花。身量適中,面貌普通,只在眉宇間露出一股煞氣,雙眼神光奕奕。朱宗潛拱拱手,道:「是江香主麼?」

  對方似是微露訝色,凝目打量他。

  雙方對望片刻,那和七壇香主江原才緩緩道:「尊駕膽力過人,佩服!佩服!」

  朱宗潛微微一笑道:「在下以為銀衣幫都是仗勢欺人之輩,誰知適才先後遭逢貴幫攔阻,卻非是如此。因此放心大膽的前來赴會,諒必有個公道。」

  這話只聽得江原心中甚是受用,口中卻淡淡道:「敝幫別無所長,唯有這信義二字,看得很重。」心中暗自想道:「聽他的口氣,似是對本幫有過誤會,大概又是計多端所為。」

  但在外人面前,不便多說,當下又道:「本壇奉命向朱兄請教,只不知朱兄意欲徒手抑或使用兵刃?」

  這江原身為銀衣幫八壇壇主之一,地位甚高,江湖上人稱「追魂刀」,聲名極是響亮,他居然稱呼對方為朱兄,可見得他心中甚是重視對方。

  朱宗潛如若曉得這其中的關鍵,定必感到十分滿意。他見對方背後斜背著一口長刀,心想此人定必擅長刀法,我若不是贏得他最擅長的武功,諒他決難心服。當下道:「就比兵刃吧!」

  追魂刀江原撤出大刀,刀身銀光閃亮,刃口處卻是密密的鋸齒。他道:「朱兄使什麼兵刃?」

  朱宗潛走到樹邊,折了一根三尺來長的幼細樹枝,回來道:「兄弟就用這根樹枝。」

  江原成名至今已有三十餘年,幾曾有人膽敢小覷他?心中怒火熊熊湧起,但面上神色如故,淡淡道:「好,你請賜招。」大刀一豎,立個門戶。

  朱宗潛一點也不曉得自己犯了大忌,須知這等折枝當劍的手法,固然須得是內家高手才敢施展,可是眼下的對手非洪流之輩可比。他縱有此功力,也不該如此託大,使對方十分受辱丟面,以致非以死相拚不可。

  他喝一聲「有僭了」,細枝疾劃出去,帶出鋒利的劈風之聲。

  追魂刀江原揮刀一架,但覺對方的內力奇重,心頭一凜,斜走兩步,手中鋸齒大刀連劈兩記,抵住對方接續攻到的劍招。

  他終是久經大敵的高手,閱歷豐富,機變過人。這一緩過手來,立即使出他數十載浸淫苦練的三十六路追魂快刀,連續急劈。但見他一刀快似一刀,光潮前後銜接,連成一片,宛似如山的浪濤,不斷的沖激湧拍。霎時間,他已把朱宗潛整個人困在刀光之內。他的刀法越使越快,片刻間,已砍了三十刀之多。

  朱宗潛用盡一身本事,勉強抵住這猛烈無比的攻勢,可是已感到透不過氣來。他那知那江原心中的駭忿更在他之上。這江原自出道以來,大凡使出全力的話,從未用過二十五刀以上。但這刻已達三十刀之多,敵人仍然穩如山嶽,無懈可擊,看來這三十六路追魂快刀用完之後,也未必能贏得對方,這一驚非同小可,更加捨命猛攻,決計寧與敵人同歸於盡,也絕不能讓他安然闖過自己這一關。

  追魂刀江原這一捨命猛攻,朱宗潛頓時凶險屢呈。那追魂快刀原是上乘刀法,連劈三刀之中,有兩刀是虛式,一刀才是真砍,一共是三十六路,每路三刀的話,全套便是一百零八刀。朱宗潛但感眼花繚亂,忽見一刀直向面門劈落,不覺揮枝封架,那知敵刀方向忽變,改攻小腹。他手中樹枝一沉,恰好架住了敵刀。卻聽「嚓」的微響一聲,樹枝斷為兩截。

  要知朱宗潛一身功力因服食過「紫府禁果」之故,頓時突飛猛進,可抵別的內家高手苦修二十年之功。是以打通了玄關祕鎖,內力之強,一時無兩,若不是敵人刀法精妙無匹,控制了主動之勢,使他急急封架之時,內力不能貫足的話,手中的樹枝決不會斷折。再者江原乃是以刀刃上的鋸齒迅快無儔的抽鋸一下,這一手是追魂刀法中至精至妙絕學,縱是鋼鐵打製的刀劍,也得被他鋸斷。

  霎時間,長刀寒芒電射,分心刺入。朱宗潛幾乎連閉目待死也辦不到,刀尖已透過胸口衣服,沾觸皮肉。

  這刻莫說朱宗潛沒有朋友拔劍相救,即使四周站滿了好友都想幫他,也來不及解圍救命。

  追魂刀江原長笑一聲,洩去胸中惡氣,笑聲中已收回鋸齒大刀,朱宗潛僵立不動,胸口也不見有鮮血噴出,數丈外傳來響亮的喝采之聲,那七騎一齊催馬馳近戰場,緊接著又有數騎蹄聲穿林而入,迅即現身,原來是舵主洪流、分舵主蔡大光等人。

  眾人紛紛下馬,洪流和蔡大光身份較高,一直走到江原身邊,向他道賀和詢問詳情,追魂刀江原收起大刀,道:「此人真了不起,實是本壇平生罕逢的勁敵,他現下已被我用刺穴手法制住,只略受微傷。以他的深厚功力不難自行打通脈穴,須得牢牢縛住手足方可無虞。」

  話聲甫歇,一個銀衣勁裝大漢奔出,從囊中取出兩股繩索,雙手送到江原面前,道:「請香主驗看此索。」

  江原一望而知那是上好的鹿筋索,堅韌無比,便點點頭。那名手下便過去把朱宗潛雙手倒翦綁緊,接著把他推跌地上,又綁住雙足。

  朱宗潛雖是四肢俱不能動,但神智未失,正在運氣攻破被禁制住的穴道,忽被對方綁住雙手雙足,知道脫身無望,不由得灰心得放棄了運功破穴之舉。

  那知這名銀衣幫之人綁好了他之後,挺腰而起之時突然向他使個眼色,便退下了。此人因彎腰向著他之故,旁人全然見不到其中古怪。

  朱宗潛大是納悶驚訝,尋思這個眼色是何用意?正在迷惘之時,蔡大光過來查看他手腳是不是縛得夠緊牢。朱宗潛驀地大悟,心想那定是在繩索上使了手腳,於是連忙潛心運功破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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