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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第二点是这人极可能一直跟踪着自己,所以也从靠近殿顶的窗洞钻入,完全跟着他走过的路线。

  第三点是这人手脚之利落干净,身手之高强,在在显示出他智勇双全,非比寻常高手。

  换言之,他的智谋定可跟朱宗潜相比。

  这一点从他跟踪朱宗潜而不曾让他发觉,便是极有力的证据。

  这么高明的对手,竟在暗中对付自己,教朱宗潜焉能不大为骇然。

  尤其是他已掳走褚玉钏,等如胜券在握。

  今后他只有被动捱打的份儿了。

  除非他能够马上设法扳回劣势,例如立刻查出此人来历,并且把褚玉钏救回来,这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他举步走出殿门,心想刚才九指翁袁负一定是见到那名手下探头出来,所以赶紧改用暗示方式。

  他走到大门口时,突然想到这个掳走褚玉钏之人,会不会就是那位身量特高,袁负叫他“竹竿精”的那个老和尚呢?

  自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仍然值得一查。

  他在崖边向下眺望,全无人影,当下转身走入寺内。

  他早先提及佟长白守在外面的话乃是假的,事实上他独自来此,一直在远处遥望着井、褚二人的踪迹,暗中保护。

  到发生事情之时,他赶紧奔来驰援,其时褚玉钏已遁入寺内了。

  他一面向寺内走去,一面想道:“假如是那个老僧弄的手脚,他有什么动机使他这样做?若是别人,又会是谁呢?我且向别的僧人查问一下,瞧瞧能不能查出这个老和尚的底细。”

  他很快就找到一个僧人,谈了半天,那个和尚表示本寺没有这末一个老僧。

  朱宗潜一听可就急了,心想倘若这个老僧本是与戈、袁他们同党,故意演出那一幕戏瞒过他,这就糟啦!

  他眼睛一转,迅即掣出长刀,凶恶地抵住那个僧人的咽喉,厉声道:“胡说,我明明亲眼见过他,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他一直都很客气地向那僧人询问,此刻突然翻脸,极为凶恶,把那僧人骇得魂不附体。

  果然他立刻就打听出那个老僧法号悔往,在本寺修行了十年之久。

  他虽然不是住持大师,也不管寺中之事。但由于他精通佛典,人又极好,所以地位甚高全寺僧侣都被他嘱咐过,不可向外人提及他任何的事。

  原来朱宗潜到底是非凡之士,刚才他一急之下,竟想到那悔往老和尚会是戈、袁他们的同党。

  幸而他迅即恢复冷静,悟出这个老和尚可能嘱咐过其他僧众,不要向外人漏他的事情。因此,他晓得客气探询定必失败,唯有改变态度才行。果然,他一翻脸,就打听了出来。

  他们走到一座禅院内,那僧人指住一间房门,道:“这就是他的居室了。”

  朱宗潜放掉他,一径上前推门。

  那道木门应手而开,房间占地不大,加上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别无他物,是以一目了然。他走进去,在床底下拉出一口破旧箱子,掀开一看,箱内只有几件僧服,最底下却是一张度牒,证明他的确是正式出家的。

  从房内各物上查不出任何线索,朱宗潜皱皱眉头,忖道:“悔往老和尚即使是真真正正的出家,跳出三界红尘。但以他一个昔年混得很不错的武林人物,总不免还有一些物事留在身边。这儿没有任何一件随身之物,莫非他已曾回来取走?”

  转念之际,目光在房间内巡视不已。

  从桌子后的窗户望出去,外面是个院落,但只有很矮的砖墙,象征式地围住,院墙外则是一片古木萧森的树林。

  他从窗户跃出去,一径跨过围墙,在最靠近的几株古树下面慢慢的走着。他双目宛如鹰隼一般查看这些古树的树身,果然发现其中一株的树身,似有异状。

  朱宗潜泛起一丝微笑,举步走过去。定睛一瞧,查看出这一处必是经过悔往老和尚精心设计,用一块树皮,塞住一个天然洞穴,若然不是小心细察,决计瞧不出来。

  他用长刀轻撬,果然把那块树皮撬起来。这个秘密的洞穴内,一定藏放着悔往老和尚以前的东西,只要取出来看看,当可发现极有用的线索,甚至可立即晓得他以前是什么人。

  他收起长刀,伸手出去,到了洞口之时,突然停住不动,一个念头掠过心中,使他感到自己是不是已变成一个太过多疑的人。

  原来当他的手伸到洞口之时,陡然生出一种警觉,怀疑这个洞穴之内,会不会是一个阴谋诡计?是以他马上停止了伸入洞内摸索的动作。也因此他泛起那个念头,暗想自己是否变成太敏感多疑?

  其实他多疑小心,正是他出道以来一直得利的主要原因。任何人处身于他这种环境之中,若是在任何时机中稍一大意,定难保存性命。因此,他尽管心中暗笑自己太过多疑,但那只手却不肯伸入去,脑子开始迅快繁忙地活动起来。

  首先是他考虑到袁、戈二人的身份名望,在武林中都属一流之列,悔往老僧既是他们的对头冤家,自然他的地位亦是旗鼓相当。那么,以袁、戈他们这等老江湖,能不能发现这个秘密的藏放物件的地方呢?

  这个答案无疑是肯定的。那么,既然瞒不过袁、戈他们,悔往老僧难道推想不到?因此,结论是这个树身上的洞穴内不会藏放任何重要物件。进一步推测,这儿可能是个陷阱,好教袁、戈他们吃点苦头。假如自己做了袁、戈等人的替死鬼,岂不冤枉?是故无论如何,他都不可大意行事。

  他回头一望,选中一根树枝,迅即折下来,除掉枝叶,末端恰好有一根岔枝,他略略留下一点,便变成一个钩子。

  他用这根有钩子的树枝,探入洞内,感觉到好像钩住什么物事,当即小心地往上提。猛可感到树枝一震,同时亦见到一道白光在洞穴内一闪即逝。这时他手中的树枝已剩下半截。

  朱宗潜心中叫声好险,但仍然不十分注意,只因以他的一身修为造诣,那洞穴内的利刃未必能伤得了他。

  他侧耳一听,洞穴内已没有其他声响,当下先用树枝再行试探,然后才伸手入洞,摸到一块又厚又重的钢板,心知刚才必是这块钢板从上面掉下来,钢板下面是锋利的刃口,是以把树枝闸断了。

  他抓住那块精钢打造的闸刀,提将起来,虽是不能取出,却可以瞧见闸刀的刃口,但见那刃口呈锯齿形,不过与普通的锯齿刀不同之处,便是这闸刀的锯齿又尖又长,齿身甚窄,倒像许多两寸长的钢针排列起来一般。

  朱宗潜忽觉掌心直冒冷汗,骇然忖道:“这把闸刀如此设计,简直是太凶毒了。纵然是武功再强的人,也将禁受不起。”

  原来这般设计的闸刀,虽然未必能把武功极强之士的手臂闸断,但由于刃口设计得特别,定能伤残筋骨,绝对无法医治得好,那条手臂有如闸断了一样,永远报销作废。朱宗潜自然晓得厉害,故此连冷汗也给骇出来了。

  他再伸手入去,摸到一包东西,拿起来时感到好像被什么东西绊扯了一下,知道那就是使闸刀落下的原因。

  取出那包物事一瞧,体积不大,份量甚轻,外面用油纸紧裹着,使劲捏几下,里面有一块硬物。

  他退开几步,打开油纸,竟有七八重油纸之多,最后出现一块跟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竹简。

  这方竹简色作金黄,润泽光致,一面刻有三四株竹树,但枝叶零落,似是业已枯萎。另一面则镂刻得有极精细繁杂的图案,一时之间,没能瞧出那是什么。

  朱宗潜把竹简随手放入囊中。忖想了一下,迅速捡拾了一块石片,用油纸包好,放回树洞之内。接着提起闸刀,直到可见刃口之时,以两指夹紧往上推去。果然听到咔哒一声,闸刀不再落下。

  他便拾起树皮,封住洞口,一切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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