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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对方摇摇头,朱宗潜又道:“有没有其中一两个的武功家数是你认得的?”

  对方想了一下,又摇摇头。

  朱宗潜心想这人或是由于眼界未广,或是由于凶手们掩饰得好,所以他全然瞧不出来。

  目下最要紧的事,不在探问镖行名称或所保之物,而是急须趁这唯一的目击者尚未断气以前,查问出一点线索。

  不过照这情形看来,希望实在很微。

  若是换了别人,根本没有可能从这个奄奄一息不能开口回答的人身上,查出任何线索。

  只有朱宗潜,专门做一些别人办不到的事。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连忙道:“这五个凶手都是用面具蒙住面孔的?”

  那大汉摇摇头,朱宗潜陡然被一股愤怒痛恨涌塞住胸臆,只因对方这个否定的答案,分明揭示出对方早就有了杀人灭口之心,所以才不蒙住面孔。

  这等凶残恶毒的行为,实在使他十分震怒。

  他竭力追想一下李通天曾经告诉过他,那两个突然重现江湖,化装混入开封府的高手九指翁袁负和紫金环戈远,这两人虽然不是黑道出身,表面上亦全无理由会做出这种杀人越货之事。

  可是朱宗潜一来想不起有什么其他嫌疑人物,例如黑龙寨这等凶手集团,目下正面临被搜捕追剿的噩运,当然没有可能干这件血案。

  其他龙门队之人很少有此可能。此所以他一下子就联想起这两个名家高手。

  一来这两人失踪许久,目下忽然出现,竟与东厂有关,这便不是全无可能了。况且开封距此不算远,在路程上来说,相当方便。

  他立刻说出九指翁袁负的相貌特征,问道:“有他没有?”

  那大汉既摇头又点头,意义甚是混淆。

  朱宗潜用坚定的声音,道:“你心中别慌乱,我猜你意思是说你在当时因为情况太乱,所以瞧不清楚,对不对?”

  这回对方用力的点一点头,这一下动作中透露出他的兴奋和欣慰。

  朱宗潜迅即说出紫金环戈远的特征,可是对方依然表示看不清楚,未敢肯定作覆。

  朱宗潜并不气馁,把银衣帮其后又探出的两位高手说出来。这两人是鄱阳渔隐郓水云和大力神洪振。

  那大汉依然无法作答,不但如此,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已有散涣之象。

  朱宗潜一望而知他最多再支持片刻,脑筋一动,冲口说出计多端的形貌。

  那大汉连连点头,朱宗潜不禁也兴奋起来,道:“你就是被他所伤的,对不对?”

  他点点头,眼中露出忿恨的表情。

  朱宗潜何等聪明,马上道:“我明白啦,这人坏透了,竟不是明刀真枪的与你动手过招,而是使用诡计手段,所以你败得不服,难以甘心。”

  对方又点点头,朱宗潜恨声道:“你放心吧,这个贼子早晚得死在我手中。”

  那大汉安慰地微笑一下,眼皮渐渐下垂,终于落下不再睁开。

  朱宗潜仰天长叹一声,把他平放躺在地上,拔出“阴极针”收回在皮套内,四下查看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迹,这才翻崖而上。

  佟长白已站在树荫下,见他回返,便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原来朱宗潜和那大汉是在崖下说话,上面没法子瞧得见。

  朱宗潜道:“我已从各种迹象中瞧出下手的人大约有四五个,俱是堪称名家的身手造诣,非常干净利落,但也惨酷非常,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自然那些赶镖车的把式这刻还在替他们出力,可是迟早也只有一个死字。这一群恶毒的凶手们真是可恨,我决不放过他们。”

  佟长白问道:“这一趟镖保的是什么东西?”

  朱宗潜道:“恐怕是巨额的银两,因为我发现那几辆镖车的车辙,都显出十分沉重。假如不是银两,决不至于令匪徒垂涎下手。然而假如真是几车银两,则这些赃物搬移困难,又不易收藏,匪徒们会自找苦吃么?”

  康神农笑道:“这个难题只有靠你自己解答了。在我来说,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我不抱怨你的爱管闲事,因为若然你没有这种侠义精神,这次也不会把我救出死地了。”

  朱宗潜一直没有说出查知计多端也有份的事。

  他道:“康前辈言重了,但咱们目下还是暂时别讨论这件事,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好在镖车被劫,乃是纸包不住火之事,咱们到了洛阳,很快就能打听得出详情。”

  他们一行又翻山越岭的向前走,日落时分,已踏入洛阳地面。朱宗潜先把康、佟二人留在近郊的一片树林之内,独自入城。

  不久就回转来,偕同康神农、佟长白趁着暮色混入城中,到达一座孤立的屋宇,一径入内。这间屋子坐落在僻静的街道,四面都是宽巷,与别的人家分隔开。

  屋子只有两进,内中家具齐全,很是干净。但一个人都没有,显然这座屋宇乃是最近方始搬空而又日日有人打扫。

  康神农视察过全屋之后,拣定后进右边的上房作为他的卧室。

  天色已黑,朱宗潜把厅中的油灯点燃,佟长白则烧了一壶开水,又找到茶叶以及一些食物,大家在厅中进食和休息。

  朱宗潜向康神农说道:“等一会晚辈会找到两个下人供你老使唤,他们都是很靠得住而又能干的人,将会带同妻儿长居于此,专门服侍你老。沈千机目下已是日暮途穷之际,已经没有力量可以展开严密的侦查。所以你老在此处居住一定很安全。晚辈有两个朋友,分别在每个月的上旬和中旬送银子来。他们亦会十分小心谨慎。这种措施须得等到沈千机、计多端两人都诛除了,才敢放松。”

  康神农瞠目道:“你真有办法,简直好像在变魔术一样。”

  佟长白接口道:“咱也这么想呢!”

  朱宗潜又道:“晚辈与佟兄将到别处歇宿,不到沈、计二人诛除,不再来此,以确保此地的安全。”

  康神农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他虽然没有说出,可是朱宗潜已大受感动,心知这位平生冷酷无情的老人,经过这一连串的患难之后,已对自己产生出真挚的感情,一如父子之间的那种深挚的爱。

  这实是万分难得的事,也令人泛起一份凄凉之感。

  他向老人微微一笑,坚定地道:“沈、计二人一定会被我们诛除,晚辈将重来此地,向前辈求教医药之道。”

  康神农道:“你说的话,我无一不信,但望不要等待太久,最好的是你再来之时,还带同你的媳妇。”

  他上半身略略倾前,表示出重要的意味。

  又道:“我将送她一件见面礼,她一定感到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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