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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欧大先生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最后说道:“这个神秘人物的剑法无疑是卓兄真传,虽说其间亦夹杂得有一点点奇异手法,但仍以卓兄的‘乾元剑法’为主。可是他右手之刀威力丝毫不在长剑之下,尤其是最后攻击的一刀,大有霹雳横飞雷霆万钧之慨。说到气度之精严,手法之奥妙,不在当世任何一位刀法大家之下。”

  这位武当名宿竟然如此推崇对方的刀法,冯天保、欧阳谦都不觉微微动容。欧阳谦沉吟道:“朱兄的刀法造诣亦殊为不俗,但他明明在房中练字……”

  冯天保道:“兄弟却奇怪昨夜那厮为何不使长刀对付我?欧兄能不能猜测得出他使的是哪一家派的刀法?”

  欧大先生露出慎重之色,本来坐得笔直的身躯略向前倾,沉声道:“天下各家派的刀法兄弟几乎都见识过,但他那一刀的气势法度,却从来未曾见过。两位难道没有注意到兄弟的形容字句吗?”

  冯天保面色一寒,道:“欧兄的形容是霹雳横飞,雷霆万钧。莫非就是雷霆刀吗?”

  欧阳谦也严肃地望住欧大先生,缓缓道:“晚辈见闻有限,似是从未听过这雷霆刀之名。”他眼见大名鼎鼎的两位名宿大家都如此的郑重,便知关系不轻,所以赶快肃然请问。

  欧大先生道:“这雷霆刀乃是一种刀法名称,目前世上得知此事的人只有三位,一个是告诉我的人,加上冯兄与我而已。”

  欧阳谦立刻道:“既是如此秘密之事,前辈还是不说的好。”

  欧大先生道:“不然,这个秘密如今已应该告知靠得住的同道。那便是有一位刀法名家曾经亲眼见过黑龙头,但还是没有见得着他的面貌。说起来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黑龙寨接下这一桩买卖,竟由黑龙头亲自率众下手。其实一共有四位武林高手遇害,不过外间至今只知道是一位高手毁于黑龙寨手下……”

  欧阳谦虽然感到迷惑,但却沉住气等对方再说下去。只听欧大先生接着言道:“为什么四位高手遇害而外间只晓得是一位呢?便是由于这四人当中有三位武功虽强,但在武林中声名未着,只有那位以刀法著称的高手为世所知,是以这件血案在武林中不算轰动。”

  欧阳谦恍然道:“原来如此。”

  但他的话声立刻就被欧大先生打断,他道:“那一位至今尚活着的刀法名家负伤极重,腕脉间的伤势甚是奇特,兄弟亦无法帮助,他一直瘫痪床上,处境凄惨异常。但兄弟却再三恳求他不可自萌短见,因为将来唯一认得出黑龙头之人就是他了。”

  冯天保点头道:“不错,他虽是没有见到黑龙头的面貌,但若是老于江湖上之士,只须从对方的身材声音和举动上即可辨认出来,何况还有那雷霆刀。”

  欧大先生接下去向欧阳谦道:“现在你想必已经明白啦,那黑龙头使的雷霆刀法世罕其匹,我听那位被害同道述说之时,印象极深。是以那黄面汉子使出这等刀法之时,我几乎呆住。”

  欧阳谦兴奋地道:“如若那厮便是黑龙头,我们便可以少费许多气力啦!”他旋即冷静下来,凝眸寻思,过了片刻,才道:“但那厮决不是黑龙头。”

  欧、冯二人都点点头,欧大先生道:“根据历年武林高手被害的情形,加上那位受害的刀法名家所述,黑龙头武功之强,应当更在那黄面汉子之上。换句话说,黑龙头的武功当比咱们龙门队任何一位都强。像今晚这等形势之下,他岂肯轻轻放过老朽?即使他一时三刻之内不能杀死老朽,但他难道不会命手下之人助战?”

  这个黄面汉子的出现,使得局势更为混淆奇怪,而且隐隐与朱宗潜若有关连。他们推测分析了许久,这才决定了明天的计划步骤。

  到了翌日黄昏之际,欧阳谦独自前往朱府。他乃是越墙而入,直抵朱宗潜每夜与雪女盘桓之处。他步上台阶之际,突然一团冷气侧袭而至,事先全无朕兆。好个欧阳谦临事不慌,猛可坐马转身,左肘趁势撞出,肘上发出极强劲的内家真力。

  两股力道一触,欧阳谦这才发现那团冷气疾而不劲,不过如若不是以内家真力撞散冷气,说不定会被阴寒侵体,多多少少要吃一点亏。

  他转眼一望,厅内墙边站着一个白衣美女,两颗大大的眼睛明亮异常,这刻似是隐隐闪出惊讶的意思。

  这位白衣美女便是朱宗潜向外宣称乃是他师妹的雪女,她眼中惊讶的神气迅即消失,代之而生的是一种冰冷无情的光芒。

  欧阳谦年纪虽轻,但为人机警聪明,阅历极丰,顿时晓得她有出手对付自己之意。此外,他又晓得这个美女性情冷傲之极,不可用一般方法应付。假如他喝出此来是为了要见朱宗潜,此举纵然可使她暂不出手,但定必被她看轻无疑。

  假如是龙门队别的高手,决计不管对方心中会否看轻自己,以求迅速见到朱宗潜。但欧阳谦年纪与那美女相差不远,心情比之别的年纪已老的高手自然不同,这原是极为正常的现象。

  他微微一笑,道:“在下要在这儿等一个人。”说时,伸手向八尺外的一张交椅抓去,手掌一缩,那张交椅应手移动,停在他身边。

  雪女见了他这一手精湛深厚的功夫,大眼睛中不由得闪出惊讶的光芒。

  欧阳谦向她抱抱拳,便径自坐下。

  他到底是声名赫盛的银衣帮少帮主身份,自具威严气度,大异于一般的年轻高手。倒是有点与朱宗潜相似。

  雪女道:“你是谁?”

  这一句问话,连她也感到对方晓得她是明知故问,当下生怕对方嘲笑她没话找话说,又道:“若是找我,就在这儿坐着。如若找的是别人,就请你走开。”

  欧阳谦江湖阅历何等丰富,丝毫不动声色,极小心仔细打量她,从头到脚,没有半点遗漏。之后,他才点点头,道:“朱兄若不在此,找到姑娘也是一样。”

  雪女当真想不到这个青年男子如此奇特,她本以为世上只有一个朱宗潜,能够不在自己面前变色。

  不像许许多多的男子,在她大眼睛瞪视之下,总是那样的杌陧不安。目下这欧阳谦虽然不是完全像朱宗潜一般,但在冷静方面却并无二致。这使得她不知不觉中对欧阳谦大增重视之心,当下道:“什么事?”

  她没有把他轰出去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然而这一句冰冰冷冷的问话,却又使人觉不出她心中的敬重。

  欧阳谦道:“朱兄这次在开封,忝为同道,自应奉告。在下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姑娘若作得主,在下便说。若作不得主,便有烦把朱兄找来一晤。”

  雪女沉吟道:“他现下不得空……”并没有说出作得主作不得主。也没有察觉对方乃是机智地运用她先前的话来反击她,她早先说的是:“你若是找我,就坐在这儿。若找别人,就请走开。”而现在欧阳谦只略略改动了一点字眼,便反而使她考虑到留下或走开。

  欧阳谦心中一笑,这时他已瞧出这位来历神秘的美女,聪明有余而机诈不足,外表冰冷而其实纯是感情用事之人,武功高到什么程度尚难测度。但无疑可跻身高手之林。他仗着家学秘传的“观测”法门,一开始就观测出几点,第一是她身上衣服尽是新制,由顶至踵莫不如是。由此可知她以前的服饰一定别有特点,为了不让别人瞧出,所以通通换上新的。第二是她天生自然的冰冷神态,以及她炼有一种寒气侵人的武功,可见得绝非人人皆知的一般家派出现。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她使用的香料很奇特,绝非中原习见的那些香料。因此,可知她的出身十分奇怪,可能是从远方异国来到中原的。这第三点证明第一点衣饰全换新制的想法,益发多了几分把握。

  要知欧阳谦若不是阅历丰富而又习得家传“观测”法门,已具异于常人的才能的话。他的父亲欧阳慎言焉敢让他代表自己出马?说到他们家传“观测”之学,三大部门之中“气味”乃属一大部门之一,不但精于鉴别天下各种香料,而且能凭嗅觉识别出各种事物。

  他心想若能查出此女的出身来历,定可使那些前辈高手们感到佩服,再说他对此亦感兴趣。当下缓缓道:“姑娘年纪轻轻,却已走过万里路,居于异国,在下是既羡且佩。”雪女那双大眼睛中不由得闪出极为惊讶的光芒,却没有答腔。

  其实雪女心中极感震动,暗忖前有朱宗潜夸称不难查出她冰宫之秘,后有欧阳谦一开口就指出她行过万里路,曾居异国。

  这种种迹象凑起来,便使她不由得不怀疑中原武林当真已得知圣母峰冰宫之秘了。

  她见欧阳谦不再说下去,便皱起眉头,道:“我们改天再谈可好?你明天来吧,我叫师兄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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