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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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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神农大感兴趣地望住他,直到他微微恢复常态,才道:“你心中的良知与感情交战得如此激烈,却是为了何故?如若不能解开这个死结,以这等剧烈深刻的程度瞧来,你迟早会为之疯狂!” 朱宗潜长叹一声,道:“晚辈当真有这么一个莫大的隐忧,那就是我很怀疑最近失踪了的恩师,便是世人咬牙切齿的‘狼人’,种种迹象显示如此。例如他老人家在荒山中遁迹了二十年之久,正与狼人消失了二十年的时间相合。而他老人家最近离山失踪之后,武林中又出现了狼人血案。这还不说,晚辈有个习惯是心中痛苦烦恼之时,便仰天长啸,声如饿狼向月嗥叫。这是从老恩师之处学来的,他每逢月圆之际,总是独立山巅,向月长嗥,声音极为凄凉而凶厉。唉!他老人家在荒山中隐遁了二十载之久,是什么力量驱使他狼性复发的呢?他白发垂肩,有如老前辈你一般,此所以晚辈最初见到前辈,还以为您老就是我那恩师呢!” 他第一次向人倾吐心中的痛苦积郁,猛可感到十分畅快,这才深深体会到,为何有人往往忍不住心中的苦恼,而必须向人倾吐。 他只停歇了一下,又道:“家师精通天下各家剑法,自己却好像没有什么门派。直到他快要失踪之前不久,才创了一套极深奥的剑法,说是他博采各家之长,潜研二十载才创出这一路‘无相剑法’,每一招每一式都大有来历,极为艰深,威力随各人内功火候而异,而晚辈出道之后数度施展这一路剑法,竟没有一人认得来历,由此可知我恩师大有隐瞒自身家派之意。” 康神农挥手道:“够了,令师定必是大剑客卓蒙无疑,现在我把破解狼性的药赠与你,不过其中还欠缺一味极重要的灵药,你须得先找到这种药,方可给令师服用,不然的话,他狼性虽解,人也活不过三个月。” 朱宗潜道:“若然求不到那一味灵药,岂不是等如弒害师尊了?” 康神农道:“这也不然,他虽然仗着修为功深,侠义之心极是强毅,才能硬熬了二十年不曾为恶,但狼性终是在暗中控制住他的真性灵,有如一道无形枷锁一般,在旁人虽然瞧不出异象,在他却感觉得到这道心灵枷锁,常思摆脱而不得,便变成另一种莫大的痛苦了。” 朱宗潜痛苦地皱一皱眉头,道:“原来如此,前辈这一帖解药,于家师实在不啻有再生之德,晚辈先代家师叩谢拜领。” 他双膝跪倒,叩头行礼,表示出他心中的无限感激。 康神农见了人家徒弟如此热血重义,但自己教出来的三个徒弟都那般忤逆可恨,不由得大生感触,长叹数声,心中郁郁不乐。 忽听雪女冷漠的口音遥遥传来,她道:“这就奇了,朱宗潜你不是最骄傲的人吗?为何向这老头子下跪叩头?” 朱宗潜行礼已毕,蹦跳起身,回头一望,只见雪女站在老远的一株大树旁边,可不敢踏入草地之内。 他用不高兴的声音应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说也奇怪,雪女被他这一顶撞,反而乖乖地退到大树后面。 康神农讶道:“此女容貌气质俱与常人有异,你得小心一点,因为她定必擅长一种能使人血液骨髓都冷凝的奇功,你服过紫府禁果,天生有抗御百毒,耐冷耐热的本领。可是抗力越大,受起害时更甚于常人。” 朱宗潜触忆起一事,连忙问道:“据说世上有一种功夫可以使人甘为奴隶,全然不敢反抗而又神智清明如常,只不知这是什么功夫?” 康神农眼睛一亮,说道:“你算是问对了人啦!此是几种手段合起来得到的效果,并非真正武功。老夫精研医药之道,得知古代有过一位异人,擅能奴役诸色人等,即使是敌人,亦有本事使他忘去仇恨,甘心受他驱使做事。这其中的道理甚是深奥,一时说之不尽。说到抗拒之法无他,只须加强锻炼心志。不过炼心之法不免旷日持久,遇上猝然之变,便无法应付,因此老夫亦制炼得有一种奇药,可以令人心志坚毅百倍,唯一的缺点是时效有限,七日七夜之后便失去奇效!” 他取出另一个木雕瓶子,交给朱宗潜道:“瓶内有药三柆之多,你放在身边,迟早会用得着的。” 朱宗潜虽然不想收下,但见他词色恳切,甚且含有试验此药功效之意在内,不好推却,便谢过收下。 ▼第十三章 安排香饵 在林中的李通天眼见雪女走来走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心想朱宗潜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想必有极重要的事在说着。他也听过雪女嘲笑朱宗潜叩头之言,更加肯定了这个推测。当下等到雪女经过之时,便道:“姑娘知不知道当今之世,要数哪一个杀的人最多?” 他说任何话都未必引得起雪女注意,只有这般惊人之言,才使得她一时忘了朱宗潜,站定脚步,问道:“是谁?我不知道。” 李通天当真帮了朱宗潜一个大忙,只因这刻康神农正向朱宗潜解说“七煞秘笈”中的各种武功,此举对他将来碰上沈千机之时极为重要,一则可以窥破那人就是沈千机,二则能够用出破解各种秘功之法对付沈千机。 假如李通天不是设法吸引了雪女的注意力,则雪女定必不耐而催促朱宗潜,打断了他们的重要谈话。 李通天向雪女说道:“这人名列‘三凶两恶’之内。” 提起“三凶两恶”之名,天下武林无人不知,而且都晓得三凶两恶皆是残酷凶暴时时杀人之辈,不过却很少人深知,这些著名凶恶的煞星一共做下些什么恶孽,以哪一个最为残暴,雪女亦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详,当下道:“他们都杀了很多人,怎知哪一个杀人杀得多些?” 李通天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三凶两恶’之中是三个凶手集团,各自割据地盘,谁都可以出重金聘请他们杀人。据在下所知,若然聘请他们杀人,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将来亦多少有麻烦,那就是每年都须得付一笔费用以保持秘密。好在这些凶手集团神通很广大,每一个雇主的情形都查得很清楚,所以索取的费用总在雇主能力所及的限度之内,因而从来没有人公开抱怨过他们,也因此才不会骇坏以后想雇他们行凶之人。这在他们凶手集团来说,称为‘生意信用’,若然没有这等信用,谁敢自讨苦吃而出钱去雇他们。” 雪女听得大感兴趣,问道:“假如我去雇他们杀死一个人,要不要说出理由?” 李通天道:“当然要啦!否则他们以后如何能挟制你呢?不过若是真的出得起价钱,却仍然可以悉凭尊意。由于这三个凶手集团都十分厉害,凡是接下来的生意没有做不妥的,所以反而有不少人拥护这等恶魔,认为这是使强梁者不敢肆虐的制裁力量。” 雪女道:“这个看法也有点道理呢!” 李通天微微一笑,道:“任何罪大恶极之事,都可以找出掩饰辩护的理由,就像咱们说的这一宗,试想这些凶手集团只是关心价钱,不讲正义公理,谁知有多少好人,曾被邪恶之人用金钱买去了性命?因此纵然真有一点点抑制强梁的好处,却万万不能抵消这等滔天之罪。” 雪女沉吟道:“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 李通天道:“那三凶是凶手集团,且不再说。还有两恶却不是集团,他们分踞南北,一个从关外来的铜面凶神佟长白。另一个是江南人氏,却从南疆学会一身恶毒绝学,外号‘笑里藏刀’,姓安名顺。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恶人,武林人碰上他们那是碰上了瘟神煞星,不死也得受点伤。即使是全然不懂武功之人遇上了他们,亦难幸免一场祸劫!” 雪女道:“我可听出来了,他们所以被称为两恶,便是因为他们连不懂武功之人也下手加害,对不对?” 李通天道:“正是如此,而两恶之中,又以铜面凶神佟长白杀人较多。不过照在下忖测,那笑里藏刀安顺所害的人未必会少于佟长白,只因他多数不是正面下手杀人,却是笑嘻嘻地加以暗算,因而凶名不及佟长白而已。” 雪女大眼睛连眨,很感兴趣的道:“我定要找机会会一会这两个大恶人才行,瞧瞧他们有什么毒辣手段?如若还及不上我,那就把他们杀死,为世人除害。” 李通天反问道:“假如他们都比姑娘更厉害,姑娘岂不是会死在他们手底吗?那时姑娘便将如何?” 这话问得全无道理,试想既然功夫不及别人因而遭害的话,人已死了,又将奈何?可见李通天简直是无话找话,胡乱的弄个问题跟她胡扯。 可是雪女不曾察觉这个问题的不合理,她凝眸想了一下,道:“果然不可鲁莽轻率,须得事先准备妥当才行,假如那样的话,你替我送个信行不行?” 李通天道:“在下极乐意为姑娘效劳,不过在下业已随侍朱大侠,此事还须得征得他的同意才行。”说时暗自想道:“你那冰宫远在藏边,不但相距数万里,而且道路险阻,极难通行。再加上凡是得知冰宫之秘者便须加害的恶规,我若是当真乐意的话,除非我已疯了。” 雪女自然不晓得眼前这个貌不惊人之士,竟是世上唯一知悉冰宫之秘的人,更不晓得他实在是一万个不愿意替她传递消息,还在凝眸寻思此事。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移过来,雪女立刻问道:“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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