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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公孙元波心中好笑,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道:“雍大人放心,区区并无此意。”

  雍奇凌厉地注视对方,他也是久走江湖、经验老到之人,是以公孙元波在全盘托出“玉钩斜”内幕以前,他决不轻信此人竟能这么容易就范。

  公孙元波道:“玉钩斜本是地名,在扬州境内,乃是隋炀帝埋葬宫人的地方,所以一名宫人斜。”

  他娓娓道来,雍奇不禁侧耳倾听。公孙元波又道:“据扬州府志记载,在扬州的戏马台下有一条道路,称为玉钩斜。这一说也还罢了,只是在铜山县亦有一座戏马台,其下也有玉钩斜道,据说是咸通中李蔚镇彭城时,在戏马台连接玉钩斜道处,开创池沼亭台,名为‘赏心’。”

  他停顿一下,见雍奇听得很小心,便接下去说道:“玉钩斜虽然有两处,听起来好像很奇怪,但……”

  雍奇听不清楚,不禁伸长脖子,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公孙元波道:“我说关于玉钩斜这件事,雍大人万万听不得!”

  这回雍奇可把话听清楚了,但同时之间,一股迅猛凌厉的掌力已袭到他胸前。原来公孙元波突然出手猛攻,其时雍奇身子微微前倾,重心稍稍不稳,而且心有所思,反应自然大大比不上平时。

  公孙元波掌势拍出,并不指望立刻得手,果然雍奇上半身急急一仰,长剑飞旋,舞出朵朵剑花,封住前胸要害。

  却不料公孙元波掌势化实为虚,底下踢出一脚,则化虚为实。在他脚势变实以前,全无风声,但这一真力猛注,登时迅若风雷,速度也加快了几倍,“砰”的一声,踢中雍奇,把这个鼎鼎大名的浮沙谷高手踢出寻丈。

  公孙元波一脚奏功,急急回头望去,只见祝海棠和赖自忠两人,兔起鹘落,斗得方急。

  祝海棠乃是仗着飘忽诡奇的身法以及两把短剑,在赖自忠戟影中闪窜腾挪,然而守多攻少。

  公孙元波一瞥之下,便知赖自忠戟法精奇,而且极是雄浑强猛,正好能克制祝海棠的路线,当下心头大震,不暇理会雍奇,急急向祝、赖二人那边跃去。

  公孙元波身法如电,两个起落便掠出三四丈,来到祝、赖二人旁边。他的缅刀堪堪发出,便听到祝海棠叫道:“不!不!你快走开!”

  公孙元波“唰”地退开寻丈,反应之快,无与伦比。他皱眉道:“你说什么?”

  祝海棠在如山戟影中飘忽进退,口中应道:“我老早已叫你不要过来。”

  公孙元波道:“但这位赖大人的武功非同小可……”他的话忽然中断,原来这时他才发现情况有异,那就是赖自忠何以闷声不响,一径舞戟奋战?再者祝海棠身法虽是诡奇轻灵,可是在赖自忠这等擅长强攻的对手威胁之下,能支持下去已经不易,怎能从容自若,还分心开口说话?

  他已晓得此中必有古怪,却不暇追问,当机立断,拨头疾跃回去。雍奇已坐起身子。公孙元波“喇”地飞落他面前,缅刀指着这个锦衣卫高手。他面笼寒霜,眼含杀气,对这个已在他刀威胁之下的敌人,既无丝毫怜悯,也没有丝毫松懈。雍奇在公孙元波这等无懈可击的强大气势之下,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无力地仰跌地上。

  公孙元波的缅刀如电疾吐,锋快无比的刀尖刺入雍奇胸膛,乍吐便收。只见这个锦衣卫高手胸前渗出血迹,转眼染红了大片衣服。

  公孙元波回身奔去,把地上一些石头踢开,才继续奔到祝海棠、赖自忠拚斗之处。只见赖自忠在他去而复返这一段短暂时间内,戟法已大见迟滞,无复早先那等猛勇凶厉的气势。

  祝海棠一面在戟影中进退,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但声音模糊,公孙元波根本听不出她在念诵什么。他看了这等情形,大为放心,忖道:“赖自忠手法迟缓下来,倒像是快要堕入梦乡一般。如果这是祝海棠的法术使然,那真不可思议了。”

  突然短戟落地,发出一阵“锵锒”之声。但见赖自忠本来摇摇晃晃的身子,生似喝醉了一般,看来随时都会摔跤,但短戟堕地之声却把他惊醒了,胸膛一挺,双目圆睁。

  公孙元波欺身抢入圈中,缅刀挟带着森寒光气,抵住了赖自忠的胸口。赖自忠大概是突然看清楚了危险形势,吃了一惊,骇然凝立,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祝海棠吁了一口气道:“这个人交给你啦!”

  公孙元波道:“行,你躲开一点。”

  赖自忠道:“公孙大侠,咱们有话慢慢讲。”

  公孙元波冷冷道:“快讲慢讲,你也难逃一死!”

  赖自忠眼中闪动着惊惧之光,道:“兄弟虽然有所得罪。但假如公孙大侠宽恕的话,必定有所报答。”

  公孙元波道:“你和雍奇一向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是不是?”

  赖自忠道:“我们时时一齐办事,但我们并非真心要好。”

  公孙元波逼问道:“这话怎说?”

  赖自忠忙道:“因为薛四爷认为雍奇不稳,所以命我假装佩服他,设法与他接近。”

  公孙元波“哼”了一声,问道:“那么你对他有何发现?”

  赖自忠道:“还没有,不过他消息极为灵通,显然与别的集团有勾搭。”他面现惊疑之色,突然问道:“他可不是跟你们有勾搭吧?”

  公孙元波道:“跟我们?”

  赖自忠摇摇头,道:“不对,当然不是你们,但亦不是东厂那边,所以我很奇怪,因而不敢向薛大人报告。”

  公孙元波问道:“你不知道自己如何落败的么?”

  赖自忠道:“现在我知道啦!”

  公孙元波追问道:“刚才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祝海棠忽然接口道:“公孙先生,不要问啦!”

  公孙元波仍然向赖自忠道:“你说来听听。”

  赖自忠目光闪过祝海棠,微露惧色,道:“刚才我明明全力拚斗,可是那位姑娘太高明了,以致我很快就耗尽了气力,后来我忽然觉得心里迷迷糊糊的,连短戟也拿不稳。”

  公孙元波问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赖自忠摇摇头,道:“目下京师中像这位姑娘的人,不在少数。”

  公孙元波自然晓得其时京师充满了那些装神弄鬼的不肖僧道、江湖术土以及邪门教徒之人,而这些妖孽却都获得皇上御封,成为有权有势的人物。东厂和锦衣卫的任务之一,虽是专门查访捕杀以邪说煽惑民众的妖人,但这些真正的妖孽却受到庇护,且可横行不法。故此赖自忠这样说法,公孙元波认为并无不妥。

  公孙元波又问道:“凭你和雍奇两人,便深信可以对付得了我么?”

  赖自忠沉吟道:“我也提到过这个问题,可是雍奇信心极强,认为不须惊动别人,所以……”

  公孙元波道:“这样说来,你平时对他也很信服,今晚才会听他的话啦!”

  祝海棠突然道:“公孙先生,点住他的穴道。”

  公孙元波也不先询问何故要点赖自忠之穴,立刻下手。赖自忠在刀锋之下,哪敢反抗,当即失去知觉。

  祝海棠道:“我们快点走,我觉得好像有人监视着我们。”

  公孙元波道:“好,但这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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