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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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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从武功和才智这两项,认为那大小姐应当就是无情仙女冷于秋才对,可是在容貌上,却又推翻了此想。 丹枫衔命去了,大小姐才又说道:“刚才我们回来时,岸边有暗桩窥伺。紫云你去查看一下,如果是敌人,你自然晓得应该怎样做。如果是我们自己人,你没法把他弄上船来,不拘用什么手段。丹枫这一去,他必定误以为我不在船上。” 紫云应了一声,正要举步。大小姐又道:“我暂时躲在暗舱,你可带他到此房中。” 紫云迅即出去,不慌不忙地走上码头。她一直行去,并不左顾右盼。 原来她亦受过严格高深的训练,不是一般仅仅修习过武功之人可比。这艘巨舫所停泊之处,附近的地形,她早已了然于胸,是以大小姐只需提醒她有暗桩,她就晓得这个暗桩业必定是设在什么地方。 当经过那一排简陋的屋子时,她发现那都是店铺和仓栈,错落不齐地形成了许多足供隐蔽身形的地方。这时她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急忙停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捏摸提起来的右脚踝,似是不小心扭了这一下,十分疼痛。 紫云口中还发出呻吟之声,两眼却向左右的黑暗角落瞟望。她特地制造停步观察的理由,好使对方不疑。而她只要有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足够查看出这个暗桩,究竟是敌是友了。 果然她的计策没有落空,才呻吟了数声,右方两三丈外便闪出一条人影,大步向她行来,口中还打招呼道:“是哪一位扭了脚啦?” 紫云故作惊奇地抬头注视,旋即看清楚来人,便撒娇地哼唧得大声一点,等到那个男人走近了,才道:“是我。梁沛你怎会在这儿呢?” 梁沛是个三十多岁壮年人,身披窄腰长衫,腰悬长刀。这一身装扮,正是厂、卫之人外出便服。 梁沛呵呵笑道:“原来是紫云姑娘。你不叫我一声老爷,也须称我为大人呀!怎可叫起我的名字呢?”话虽这样说,但口气中根本没有斥责的意思,反而像是借这个题目说笑。他逼近紫云身边,几乎要碰到她才停下来,又道:“你扭得可厉害么?让我替你揉揉……” 紫云把扶着墙的那只玉手,改为揪住他的臂膀,娇声娇气地道:“谁要你揉!你准没安着好心眼儿……” 梁沛道:“人家好意帮忙,你还反栽一记,这是从何说起?真是天大的冤屈!你可知道,我曾在少林寺学艺,治跌打刀伤最是拿手。像这种扭了筋的小小事情,包你着手回春,马上见效。”他笑了一下,又道:“反正我又不收你诊金药费,你有什么损失么?” 紫云吃吃地笑起来,道:“你呀就想占便宜……好啦!有话待会儿再说,先扶我回到船上好不好?” 梁沛立刻伸手环抱她的纤腰,道:“好!好!我老人家干脆抱你上船吧!” 紫云忙道:“这儿不行,万一给旁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她言下之意,竟是暗示梁沛,在没人看见之处便可以了。 梁沛哈哈一笑,搂扶着她向船上走去,直到脚踏甲板,才想起来问道:“你家大小姐几时回来?” 紫云“喔”一声,道:“你看见她上岸的么?怪不得胆敢找上我……” 梁沛用力把她抱紧一点,笑道:“我为什么要怕她?我们既是同僚,而她还不敢像你一样的放肆直呼我的名字呢……” 紫云道:“得啦!你们哪一个不是背底里嘴硬,等见到她的时光,个个都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像孙子似的。” 梁沛耸耸肩,道:“那是大家互相尊重呀!你没听她当面称呼我口口声声都是梁大人么?虽说她的地位比我高一点,但你也知道,她可管不着我呀!” 这时他们已进入舱房,梁沛四下打量一眼,啧啧道:“好漂亮的地方,一定是你住的吧?” 紫云讶道:“为什么猜是我住的呢?” “这不简单?”梁沛道:“一来你没有理由到别人卧室,二来你家主人对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全身上下从来没有戴过一件首饰,这种人怎会把卧室布置得漂漂亮亮?只有你这种娇媚可爱的女人才会这样收拾呀!” 紫云只笑一下,转过话题,道:“你老人家让我坐下来行不行?我的腰快要断啦?” 梁沛轻狂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走向榻边,道:“坐下不如躺下。你可知道,我实在舍不得放手,并不是我迷糊……”他瞅着对方,查看她的反应,以便决定下一步骤。如果她娇媚作态,便是含有挑逗之意,他马上即可采取更进一步的动作。如果她有斥责他轻狂的表示,便须赶快自打圆场下台,以免失去以后的机会。 紫云不但没有不肯的表示,还娇媚地笑着,说道:“万一被大小姐看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暗舱中的公孙元波,目光斜溜溜落在那个站在他旁边的女子身上。她面向着那道暗门,脚跟几乎踩到他的耳朵。这时但听紫云“暧”了半声,便像被人堵住了嘴巴。公孙元波不用瞧看,已知道紫云的两片嘴唇,一定被那梁沛用嘴巴封住了。 公孙元波正转念间,忽然又发觉那钩鼻女子一跺脚,以致船身微微震动。他忖道:“她生气啦,但千万别踩破我的耳朵才好啊!” 要知钩鼻女子就站在他头颅旁边,当时差点就践踏着公孙元波的耳朵了。现下这一跺脚,对公孙元波耳朵的威胁甚大,是以他直在心里头嘀咕。此外,她纤足起落之时,公孙元波可就感觉得轻风拂面,这股风带着很淡的香味,又提醒他记着这个人是个女性。当然在这种情形之下,公孙元波不会发生任何遐想,而且这个女子那只钩钩的鼻子,也是令他不涉遐想的重要原因。 他只想由于这一下跺脚而发生的震动虽然十分轻微,但外面舱房中的梁沛,乃是厂衙中的高手,定然能够警觉。故此他认为这钩鼻女子此举实在很差劲,一点不似是领袖人物,反而像是一般善妒易怒的女人。 他突然又发觉这个女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好像是幽灵一般,忽然消失在黑暗中。 舱房内的梁沛,这刻已把压在紫云身上的躯体抬起上半截,目光炯炯,向门窗之处查看。敢请他虽然吻着紫云的香唇,但刚才大小姐那一下跺脚的轻微震动,显然已惊动了他,是以抬头向门口和窗子望去。 梁沛万万想不到榻旁的舱壁有人出来,是以直至他感到不妥之时,背上已被一把长剑抵住,那锋利的剑刃透过衣服,略略刺入皮肤,虽然不算痛,却有一种冰冷彻骨的可怕感觉。他扭转头一望,登时面色大变,讷讷道:“大……大小姐……卑职……卑职正要……拜见……” 大小姐两道冰冷的目光凝注在梁沛面上,道:“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梁沛本来就没有事,而且亦极难制造任何言之成理的借口,是以急得满面通红。不过这并不是羞愧认错就可以“罢手”的事,对方手中的长剑已抵住后背要害。她决计不是开玩笑,而是当真会刺杀他的。 在这生死关头中,梁沛根本没法可想,一急之下,只好将他所负的任务作为口实,急忙说道:“卑职向来万分敬佩大小姐,所以这回奉命暗中监视大小姐,觉得很不对,特地要找到大小姐,向你报告……” 大小姐淡淡道:“哦!原来如此。那么派你来此之人,一定是鬼见愁董冲了,是也不是?” 梁沛点头道:“是!是!正是董大人。”他仍然骑在紫云身上,仅仅上半身翘起,扭头说话,是以这情状看起来滑稽可笑。 大小姐道:“董冲的命令中,要你监视我的什么事情?” 梁沛急忙回答,那样子真是恨不得把心中所知全掏出来一般。换言之,他的态度,正是那些不惜出卖朋友以求保存自己那种卑鄙的人的味道。 “董大人亲口吩咐卑职,不论日夜皆须监视这一艘座驾船舶,将你离开后回来的时间、以后出入此舶所有的人,都详细记录下来。除卑职外,尚有两人帮忙,但董大人限定晚间必须由卑职亲自出马监视。” “你可知道董冲此举,有何用意?”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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