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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第八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能烈那年青的声音在破庙中响起来,他道:“师父以为师母你对他不忠,竟把他的身世来历泄露出来,因此汤大司马的手下都知道他的来历。他十分愤怒,特地命我暗中杀死师母你。”

  袁绮云十分镇定,道:“这怪不得他,因为他不明白我是被对方哄骗出真情。”

  熊烈一听不好,若果不把话往深说,日后师母必定设法和师父联络,想解释这个误会。那时师父得知自己竟是违命把师母救了,那还了得?

  “啊,师母,这是次要原因,还有最重要的,徒儿真不愿意说出来。”

  袁绮云打个冷战,道:“他可是另有女人?”

  熊烈不做声,他对绿裳公主十分崇敬,因此他也不愿意师母以为迷住师父的是个下贱女人。

  袁绮云沉默半晌,这时她的心已碎了,在极度悲哀中,她忽然想起昔日和秦重一起度过许多危难的情形,两次三番她为了秦重,曾经不惜牺牲自己。可是到头来却得到这下场……

  妒恨跟随着悲哀升起来,使得她心胸无法容纳,突然仰天悲号一声。

  熊烈听了,全身大大震动一下,他觉得这种声音简直不似是人类能够发出来!他试图想象这位甜美慈爱的师母此刻竟是多么悲伤,但他办不到……他为了师父这种行径而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隔了好久,袁绮云开始哭泣起来。熊烈手足无措,道:“师母,你……你……”他叹口气,竟说不下去,他原来想叫师母不要太过悲伤,但话到口边,却忽然觉得一个人遭遇了这种事,还能够不悲哀么?是以他自动把话收回。

  袁绮云低泣之声,是那么深沉和悲哀,令人听了回肠荡气,黯然魂销。

  熊烈忍不住道:“师母,你必须忍耐一下,日后师父一定会悔悟……所以徒儿趁有人行刺你的时候,赶快带你逃走,这样人家都以为是那些刺客所为!等过一段时候,师父悔悟之后,你们仍然可以再聚在一起。”

  袁绮云含泪道:“这一回我伤透心了,他一直在利用我……当年他被剑神石轩中击败,远走青海星宿海,想学得太阴真力和青竹杖法,因而和我要好,因为我是星宿海两老怪的最心爱弟子……但后来两位师父发觉他对我并非真情,因此把他赶走,我随他离开星宿海,到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偷学秘艺,历尽千辛万苦,不但学到绝技,后来居然还借用青冥剑,这可都是我的功劳……这次渡海而来,我为他废了一腿,苦苦等了年余,却换来这等下场,天啊!”

  这一声“天啊!”惨得不忍卒听,熊烈这时才知道自己做得一点都不错,像师母这等情深义重的人,若果真的听从师命把她杀死,那么师父的罪孽,永世不得消解……

  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跟着灯光闪处,一个人提着灯笼走入庙来,敢情正是那个指点道路的老人。

  这刻他腰肢挺得笔直,精神矍铄之极,双目神光炯炯有如闪电。

  熊烈疾然起身,那老人直走过来,他忙伸臂一拦,道:“老丈你干什么?”

  那老人身形不停,身形离熊烈手臂尚有尺许之远,忽然有一层无形潜力涌发出来,把熊烈撞得大大打个旋。

  熊烈方自惊骇之际,那老人已蹲在袁绮云身前,举起灯笼,细细瞧她的面庞。

  袁绮云轻轻道:“熊烈,这位老人家乃是前辈高人,你不可无礼!”

  熊烈已取出长剑,闻言立刻垂下长剑,道:“他是谁?师母你认得么?”

  袁绮云在灯光下垂低眼皮,悲哀地道:“老前辈啊,我为何这般命苦?”

  老人生气地道:“你丈夫简直不是东西,我老人家一举手间,便可把他当作蚂蚁般捏死!我替你出气,他叫什么名字?住在那儿?”

  袁绮云沉默不言,有顷才轻轻道:“老前辈你别生气,他这种人不值得你去杀死他。”

  熊烈听了师母的话,一方面替师父放心不少,一方面更被师母这种伟大的爱情所感动!连他也明白袁绮云乃是不忍秦重被杀,故此反而劝解那奇怪的老人。

  老人遗憾地摇摇头,道:“你既不愿意他被杀,我一个局外人,有什么办法呢?其实我老人家可知道他的名字,他姓秦名重,由中国渡海西来,目的就是要学我老人家的浮沙门无上剑术!但我如今却不肯教他啦!”

  袁绮云幽幽叹口气,道:“重郎如果知道是为了我的缘故,才学不到老前辈的海外秘传剑法,非恨死我不可……老前辈你贵姓?请恕薄命人双腿已废,无法起身行礼拜见。”

  熊烈过来跪下,一连叩了十多个响头。

  那老人举手虚虚一挽,熊烈便不由自主地起身。老人道:“孩子你何故如此多礼?”

  熊烈道:“后辈是替师母向你老叩头。”

  老人神目如电,在他面上扫视一下,道:“也为了你师父,对么?你这孩子心地善良,忠义成性,又是练武的上称之材,可惜跟着秦重那等薄情寡恩之人……冲着你们两人,老朽我本来要暗中回去取他性命,但如今决定留他一条狗命,可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饶,我要他瞎了一对眼睛,此后不能再看见世上繁华美色。”

  他说得那么坚决,使得袁绮云和熊烈都不敢再说话。绮云轻轻道:“多谢老前辈手下开恩,薄命人此后唯有日夕以心香祷祝老前辈多福多寿。”

  熊烈忽地慨然道:“后辈一定要带你老人家去找到师父。”

  老人诧异地望他一眼,那意思是奇怪熊烈所言,有点和他的为人心性不吻合。

  袁绮云温和地责备地道:“熊烈,你一个孩子不可在老前辈面前多言,老前辈自然有这等神通,何须你带路?”

  熊烈故意装出不安的神色,吶吶道:“徒儿……不过是想……假如把师父……弄得看不见东西,他就肯永远和师母在一起了……”

  那老人道:“好主意,现在老朽先安顿你……”他用手点着袁绮云,继续道:“然后把你的丈夫送到你身边团聚。”

  袁绮云长长叹口气,心想这种团聚,毫无意思。但因怕自己怨愤出口时,那老人改变了主意,要把秦重杀死。当下不敢做声,歇了一下,便问道:“老人家你尊姓大名?准备把薄命人安顿在何处?”

  老人道:“我的名字不用已久,你们如果一定要有个名字可以叫唤,就叫我做无名叟好了……我带你到风山山麓的行宫里,皇上极少会驾幸这座行宫。那儿风景优美,花木甚多。你住在那儿,一定会觉得舒服。”

  袁绮云听后,自然不加反对。无名叟向熊烈道:“你师父已准备保护神医孙奇老人返京。其实孙老和老朽乃是莫逆之交,这次如不是老朽亲自赶来,暗中劝他上京尽力救治那御师陆展,他那个恬淡的人,决不肯到繁华扰攘的京都去。你可以立即到前一站等候你师父,切记不准提及今晚之事。保护孙老人的责任,此后就落在你们师徒身上,必须多加小心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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