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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第二點,她的姓名叫做「錢如命」,可見得一定是十分貪財,才會被人這樣叫開了。而她說過若是將吳、李二人,送給姚文泰,即可得到一萬兩銀子,如此巨大的一筆銀子,她豈肯殺死吳丁香而失去?但也正因這一點理由,李益曉得沒有法子可以逃得過她的糾纏,除非吳丁香能把她殺死。換言之,即使是擊敗她,仍然躲不過麻煩,除非把她殺死。他在黑暗中嘆口氣,忖道:「我雖然身為男子,卻反須女子保護。現下丁香為了我們的命運,與那惡婦作生死之鬥,難道我光坐在這裡看麼?」

  事實上他乃是文弱書生,這是一點忙也幫不上。李益悶悶不樂地坐了一會,耳中聽到吳、錢二女,不時發出叱喝的聲音。他忽然靈機一動,忖道:「這惡婦一到達我們身邊,馬上令人生出『厭惡』之感,可見得這是她的稟賦。既然如此,那位張君也不會例外,我何不向他下點功夫?」

  這已是他唯一可以出點力的地方了,同時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當下看準地面,盡快跳下去,走向馬匹前面。張君仍然站在那兒,動都不動。李益走到他身邊,問道:「張君,你看得見她們的情形,是也不是?」

  張君道:「當然啦!」

  李益道:「你能不能瞧出她們那一個強些?」

  張君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李益道:「只是問問而已,誰不想早點知道某件事的結果呢?」

  張君道:「你還是不要問的好。」

  李益忖道:「聽他言下之意,似乎那阿香敵不過那惡婦啦!」

  李益不禁著急起來,但旋即醒悟著急不是辦法,務必冷靜下來,動動腦筋。

  他向來精研兵法,是以對權謀詐騙之道,懂得甚多。這時想道:「既然阿香武功比不上那惡婦,則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相信就是使她忽然分心,因而手腳一慢,阿香就有機可乘了。」

  他的想法,極合武學要訣。但問題是他有什麼辦法令錢如命分心?李益想了一陣,才道:「張君,你的氣度大異常人,無疑是絕世之士。」

  張君鼻孔中嗯了一聲,雖不說話,但聲音卻沒有那麼冷淡了。李益又道:「小弟想不通的是,以你的本事,怎會還須聽命於這個女人?」

  張君道:「有些事情,不易解釋。」

  李益道:「你打不過她嗎?」

  張君道:「笑話,她焉是我的敵手?」

  李益真心的呆了一下,才道:「如果她不是你的敵手,你何以要聽命於她?哦!敢是你很愛她?」

  張君皺皺鼻子,道:「愛她,我煩厭得要死了。」

  李益道:「是的,小弟亦有此感,不知是何緣故?若說是她的聲音樣貌,使人煩厭,但她不開口之時,一樣能令人有這等可怕的感覺。」

  張君道:「此是她近幾年苦修練成的一種功夫,光是身體上發出的氣味,就能令任何人厭惡得非逃避不可。如若逃不掉,結果定須自殺。」

  李益駭然道:「真有這種功夫?唉!居然也有人去練它,真是怪事。」

  張君道:「她本來就是人見人怕的女夜叉,雖然面貌有時還不錯,可是她的聲音等等,都叫男人望而卻步。所以她索性修練這門功夫,也不算稀奇之事。」

  李益道:「原來如此,那麼她永遠不打算嫁人啦!」

  張君怪責地瞪他一眼,道:「娶了這等老婆,誰吃得消?」

  李益忙道:「是,是,若是小弟,一時三刻也活不了。」

  張君傲然道:「但她卻無奈我何,我與她在一起已經好幾天了。」

  李益道:「原來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的。」

  張君道:「見你的鬼,誰要跟她在一起?」

  他突然發現什麼似的,上上下下打量李益,過了一陣,才道:「奇怪,你和吳丁香居然忍得住她的『厭功』,這倒是難以置信之事。」

  李益道:「這一點時間,就值得奇怪麼?」

  張君道:「當然啦!我是憑一身真功夫,才勉強熬下來的,你們憑什麼呢?」

  他旋即恍然大悟,道:「是了,你們是一對情侶,大概是『愛情』的魔力,比她的『厭功』還強大,所以忍熬得住。」

  李益服氣地道:「有道理,有道理,想不到張君雖是習武之人,但卻智慧廣大,參透一切物情……」

  張君心中大是受用,道:「這也算不了什麼。」

  ▼第十四章

  李益問道:「你不能悄悄溜掉麼?」

  張君道:「一來是有所不能,二來是不屑這麼做。」

  李益道:「若是有所不能,自無話說。如若不屑這樣做,小弟就不敢苟同了。要知這個女人,邪氣得很,不是旗鼓相當的敵手。你何必與她爭強鬥勝?」

  張君道:「這話說得雖是,但我自知武功雖強勝過她,卻沒有法子可以殺死她。」

  他停歇一下,道:「你一定不懂這道理,那是因為我曾經中了她的暗算,所以目下全仗精純功力,抵禦她的『厭功』,若然與她動手,只有兩敗俱傷的下場。」

  李益的確不大懂,但他不必加以研究,馬上道:「那麼你可以走呀!」

  張君苦笑一聲,道:「我就是不能走,因為我有一個把柄在她手中,若是一走,她仍然可以使我遭遇殺身之禍。」

  李益道:「說來說去,唯有她死了,你才可以恢復自由,是也不是?」

  張君精神一振,道:「是啊,這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

  他凝神向戰場望去,口中一面低聲道:「別說話,我自有分寸。」

  他瞧了一陣,突然厲聲道:「錢娘子,本人走啦!」

  戰圈中馬上傳來「哎」的一聲,接著那兩道人影之中,有一個直退,一個猛進。李益一點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等了一陣,忽聽錢如命發出令人畏怖的悍潑的笑聲,接著道:「張君,張君,你在未曾親眼見我死亡之前,豈敢逃走?」

  張君沒有做聲,大概他曉得對方視線受阻,看不見他,是以一直都不曾移動。錢如命又道:「快滾出來,幫我拿下這個賤人。」

  這一回,她的聲音更乖戾可怕,使人聽了,不禁有心寒膽落之感。張君遲疑一下,舉步行去。李益扯住他的衣服,道:「你非得聽她命令不可麼?」

  張君道:「沒有辦法,她的武功,竟高出我的估計不少,所以剛才方能化險為夷。我縱然不出去,但時間久了,她仍能擺下吳丁香……」

  他轉頭向李益凝視一眼,道:「你可知道,我忽然對吳丁香生出憐惜之心。如果我不出去,她勢必遭到極嚴重的傷害。那不是肉體上的傷害,而是心靈上的。亦即是被錢如命的厭功所傷,一旦傷了,但永遠難復原。」

  李益吃了一驚,放鬆了手,道:「那麼你快去吧!」

  張君迅即奔去,李益忽然醒悟,高聲道:「阿香,別打啦,我們認輸吧!」

  吳丁香現在已被對方那陣說不出的可厭氣味,薰得受不住了,幾乎想自殺了事。但李益的聲音一入耳,她馬上精神一振,恢復如常,嗤嗤嗤一連三簫點去,把對方迫得退了四五步。她轉眼一看,但見張君已走近戰圈。他雖然赤手空拳,但這一迫近,馬上有一股凌厲莫當的氣勢湧到。她瞧出今日之戰,只要這姓張之人插手,馬上就得被擒。因此,她躍退四五步,厲聲道:「錢如命,妳何故毀諾背信,叫他們幫忙?」

  錢如命悍然大笑,道:「想想看,妳是憑自己的力量,與我相拼麼?」

  吳丁香理直氣壯地道:「當然啦,誰幫忙我啦?」

  錢如命道:「妳的小白臉呀!他教唆張君之舉,不必算在內。但妳之所以能抵拒我的一種奇功,完全靠你們兩人之間的愛情。你瞧,剛才他一出聲,妳就精神大振了,這不是他幫助妳麼?」

  吳丁香道:「真是強辯,我從未聽過這等荒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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