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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梁忠山道:“现下才是前往的机会,因为各路敌人,全都招来了,只要脱出重围,就不怕被他们追蹑上来。”

  欧阳菁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们快走,我在此处应付一阵。”

  梁忠山喜道:“如此甚好,有一炷香之久就够啦!”

  欧阳菁道:“行,你们去吧!”

  阿烈迟疑道:“这怎么可以?太危险啦!”

  梁忠山已扳开壁橱,欧阳菁用力推阿烈道:“快,快……”

  假如他还不走,错过了时机,则欧阳菁纵肯牺牲,恐怕也无济于事,而变成白白牺牲。阿烈转念及此,又想到她是欧阳家之人,别人对她总得忌惮,当下不由自主的被他们推入门内。他咬咬牙,回头道:“阿菁,你小心保重。”

  欧阳菁道:“去吧,我自有法子应付。”

  她迅即把大橱推复原状,阿烈在那边,已看不见她,这时梁忠山又弄开大橱,打开门户,阵阵冷风吹入房内,使人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阿烈叹口气,奔出门外。梁忠山把门关好,才领先穿过那邻屋的院落,打开后门出去。外面是一条黑窄的小巷,走到尽头,已是另一条街道了。街上静寂无人,他们迅快走出,突然从对面暗巷中,闪出一人。阿烈目力至佳,相距虽然尚有两丈许,已看清楚那人竟是凤阳神钩派掌门人裴夫人,不禁吃了一惊。这个女人,居然能在此处守候,倒像是算准了的一般。她没有作声,静静的望住愣在巷口的两个人。梁忠山冷哼一声,暗暗运功聚力,举步走过去。阿烈随后跟上,到了距对方只有四五尺时,他伸手拉住梁忠山,接着一挺身,已站在梁忠山前面。这时裴夫人面对的已是阿烈,她轻轻道:“果然是你,白飞卿定是假的名字了。”

  阿烈道:“不错,我是查家的人。”

  裴夫人道:“据我所知,查若云并没有儿子活着。”

  阿烈道:“你是堂堂的掌门夫人,焉能知先父之事?”

  他的声音中,已透出讥嘲的意味。但裴夫人却不动怒,淡淡道:“只要你能证明身份,我就放你过去。不然的话,我只须叫一声,你便陷入重围中。”

  阿烈道:“我不在乎,比这等局势更严重的场面,我都见过了,何况我绝不相信你会放过我的话。”

  要知他心中实在相信的很,假如她确是亡父的情妇,目下又为他报仇而弄得天下大乱,则袒护查家后嗣,并非奇怪之事,但他为了要求证她的身份,以便确定自己的种种推测,不得不设法试探。裴夫人道:“这也难怪你不相信我,因为我也是七大门派之人,对不对?”

  阿烈道:“对极了,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裴夫人道:“如果我早点得知你的身份那就好了,这一点对你非常重要。”

  阿烈道:“我现在还未相信你呢!”

  裴夫人道:“不要紧,我有法子证明,但我先告诉你这件重要的事,那便是真的化血真经,乃是藏在分光剑内。”

  她一口道出这个秘密,阿烈就算不相信也不行了。裴夫人又道:“现在轮到你证明身份了,由于你自认是查若云的儿子,所以你自然不怕证明这话,是也不是?”

  阿烈道:“不错,虽然我仍未相信你会放过我,但我仍然不妨设法证明我是查家之人,但让我想想看。”

  他一想之下,方知实在不易证明。除非梁忠山另有办法,念头转到梁忠山身上,顿时有了计较。阿烈道:“我从这条路出来,你早已晓得的,对不对?”

  裴夫人道:“当然啦!否则我焉会在此?”

  阿烈道:“这就证明我的身份了,否则谁知道这条通路?那些屋子,原是先父产业。”

  裴夫人道:“也许是你无意发现的。”

  梁忠山从阿烈身后闪出,道:“你错了,是我告诉他的。”

  裴夫人定眼向他打量,冷冷道:“你的口音很熟悉……啊?我记起来啦!你是阿坤。”

  梁忠山道:“既然芸姑娘还记得老奴的名字,老奴也敢确信你就是芸姑娘啦!早先我还怕年老目衰,认错了人。”

  他们这么一说,无疑已证实了裴夫人曾是查若云情妇之事。裴夫人不暇盘诘下去,匆匆道:“我们行避远一点,免得被他们找到。”

  她转身入巷,当先领路,不久,他们已处身在一座宅院的房间内,不但有明亮的灯光,还有热腾腾的茶。裴夫人在灯下打量阿烈,柔声道:“现在看起来,你确实很像若云。”

  梁忠山道:“他真是的查公子,老奴奉命照顾他的。”

  裴夫人道:“你这么说,我可不得不相信了,唉!可惜我不能生育,否则我的儿子,大概不会比你小呢!”

  梁忠山道:“照时间计算,芸姑娘那时候是在十六七年前,如有孩子,正好与公子的年纪仿佛啦!”

  裴夫人道:“我直到如今才代若云报仇,恐怕太迟了一点,是不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她向阿烈询问,阿烈立即答道:“我叫思烈,只不过改了姓而已。”

  裴夫人道:“好,听说你有刀枪不入的本事。如果把化血真经取到手,定可报仇雪恨了,当然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阿烈道:“报仇之事,慢慢再说,但我有一句话忍不住要说的,那就是你的手段太毒辣了,许多与武林无关之人,也被你杀死,例如开封府那个生病妇人。”

  他说到此处,心跳加速,甚是紧张。因为她的答案,不啻是宣布她是不是杀死母亲的仇人谜底。梁忠山自然晓得阿烈的意思,是以也不由得紧张。要知他的身份本是查大公子查若云的心腹手下,一直在替查若云办这些女人的事,是以他识得裴夫人。本来他与阿烈的母亲相处得久,心里不免会偏袒于她,若是裴夫人下的毒手,他亦将替阿烈母亲报仇无疑。但在真相末明之前,加上查若云之死,梁忠山对于这些故主的情人们,不由得生出怀旧之思。因此之故,他这刻真是全心全意的希望裴夫人不是凶手,以免他陷入可怕又痛苦的境地之中。阿烈和梁忠山的目光,都盯住这个美妇人。幽淡的灯光之下,但见她端庄大方,自有一股高贵气质。她好像几乎想不起来似乎地咦了一声,秀眉微皱,缓缓道:“啊!你说的是那个病妇?还有一个小孩。”

  阿烈极力恢复平静,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道:“岂只是她,还有好几家的人,全都在你血羽檄发出之后,道到灭门之祸,难道他们都有死罪的?”

  裴夫人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你要知道,我不能留下任何一点线索,以七大门派这些高手的厉害,如果留下活口,马上就能查出。”

  阿烈道:“既是如此,你当时为何不马上杀死那个病妇和小孩?”

  裴夫人道:“这的确是很奇怪的事,当时我见那小孩,有一股过人的气概,还有他那种出自天性的纯孝。”

  她的声音变得很柔和,显然她又泛起当时的感动心情。阿烈不觉楞住了,他万万想不到当时已受知于这个美妇人,这实在是令人感激不已的事,不觉怔住了。但这么一来,他自知处境更为难了,因为在她的立场,的确必须杀死所有在场之人,而她的动机又是为他的父亲报仇,他能怪责她么?可是母亲的冤仇,他岂能不报?只听裴夫人又道:“真奇怪,当时我见了那孩子的神情,加上那个病妇秀美的轮廓,我突然想起了若云,心中蓦然生出了不忍之情。”

  梁忠山讶道:“他们母子与大爷有什么关系呢?”

  裴夫人道:“那个孩子的神情,极肖似若云。当然这是无稽的想法,然而由于这一点,我突然联想到那个病妇,也许亦曾给若云眷爱过。”

  她突然微笑起来,向阿烈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父亲是个最风流的人,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孩子可以独占他。”

  阿烈点点头,道:“听说是是这样。”

  他感到裴夫人的口气和神情,就像是母亲对儿子一般,是以大为不安。裴夫人又道:“但他最后终于惹祸了。”

  她沉重地叹一口气,接着道:“他在每个门派都结下这等桃色怨仇,古语有道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看,杀父和夺妻竟然相提并论,可见得这是多么严重之事。”

  阿烈很难表示意思,且也不大明白她这番话是什么用意,只好连连点头。裴夫人又道:“你的英俊不下于若云,但愿你别和他那样。”

  阿烈摇摇头,道:“我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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