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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阿烈道:“假如咱们的有点运气,此事虽然头绪甚多,仍然可以查得出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只不知那个自称是少林派的贺伟,是不是真的?”

  欧阳菁道:“我虽然只看了他一招刀法,但以他的出手姿势和气势,很像是少林门下。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贺伟,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烈道:“少林派果真有一个贺伟么?”

  欧阳菁道:“不错!他相当有名气。正因此故,他似乎不可能一个照面就伤于你拳下,也许是别的少林门下,冒充他的名字吧!”

  阿烈想了一下,才道:“他一定就是贺伟,因为如果他不是高手,极乐教绝不会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诱敌主角,你可还记得当你揭破他是敌人之时,他好像毫不在乎,表现出一种鱼在网中的神态。如果贺伟是少林高手,那么就是他了。”

  这一番推论,精辟有力之至,欧阳菁不能不服气,当下道:“好!就算他是贺伟,但他身受重伤,已不能再在极乐教中负责任了,对我们来说,已无可予利用之处。”

  阿烈露出深思远虑之状,缓缓道:“那要看咱们有没有办法了。假如能够利用贺伟之事,使少林派也卷入其中,出力对付极乐教,当然十分有利。”

  这时,天已大亮,官道上已经传来车马行人之声。阿烈独自掩近路边,张望了一会,回来向欧阳菁说道:“你的伤势,定须设法早早治愈,否则咱们只有挨打的份,没有反击之力。”

  欧阳菁道:“我也想快点复元啊!”

  阿烈道:“假如是旁的人,我有法子帮忙。但你体质与常人不同,我怕反而伤害了你!”

  欧阳菁不明所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烈道:“我精通各种花草之性,可以治病,就算是内伤也难不倒我。但你上次不是因为饮了一碗茶,由于内含解毒之药,而使你痛苦难当么?因此,我怕你体质异于常人,不敢下手医治你。”

  欧阳菁道:“你的药只要没有解毒性质,就不怕了。”

  阿烈道:“那么你可愿一试?我刚刚看见有两种花草,恰恰可以医治内伤的。”

  欧阳菁道:“愿意之至,但这儿没有炉火药铛等物,如何煎熬?”

  阿烈道:“用不着,只须榨出一点点汁液就行了。”

  他转身奔出,采了两样植物回来。欧阳菁从丝质的衣上,撕下一幅。阿烈用这幅丝布包住草药,加以绞扭,他手劲奇大,一下了就榨出汁液,流滴欧阳菁口中。过了一阵,欧阳菁面色发白,有气无力地道:“不好了,我感到头晕眼花,身子虚弱之极,心跳得很厉害。”

  阿烈大吃一惊,这才晓得她的体质果然与常人全然不同。现在这么一来,她更加软弱无力,其势已变成他莫大的累赘了。欧阳菁娇躯一软,倒在阿烈怀中,缓缓道:“我……怕……不行了!”

  阿烈大吃一惊,紧紧拥着她,道:“不会的,那些花草绝对不会致人于死。你就算体质与常人大大不同,最多也不过感到不适而已,焉会遭遇不测?”

  欧阳菁道:“我的心好像老是要停下来,不再跳动似的,你听听看。”

  阿烈心中十分震惊,但表面上却装出很有自信的神情,道:“那有这等事,待我听一听。”

  他低头俯贴她胸前,听她的心跳。但觉她的心脏跳动得很正常,没有奇怪之处,至此,他才松了一口气。当他神经不再紧张之后,马上就感觉到女孩子胸前与男人不同之处,她那耸起的富于弹性的胸脯,使他的面庞深埋其间。同时,在她的衣裳上,散发出一种香气,送入他鼻中。他初时,心意完全贯注在她的“心跳”上,此事有关生死存亡,是以他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念头和感觉,而现在他一旦神经松弛下来,这种温香软玉的感受,立时使他心跳加速,神魂皆散。要知阿烈并非全无男女关系经验的人,因此之故,这等旖旎香艳的拥抱接触,不免勾忆起过去的经验,是以遐思涌上心头。欧阳菁道:“飞卿,是不是很不妥?”

  阿烈含糊道:“好像没有什么?”

  他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目光到处,只见欧阳菁呈现一股娇慵之态,实在是非常迷人。可是他又感到她的目光,似乎蕴藏某种意思。阿烈忽然生出警惕,忖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静静对瞧了一阵,欧阳菁的清澄美丽的眼光中,好像闪烁一种狡猾的嘲弄的意思。阿烈心头一震,忖道:“她敢是知道我刚才对她起过绮念,所以心中暗暗讥笑我么?抑是她故意骗我这样做。以便看我露出丑态?”

  虽然她的狡猾或嘲弄,只是出诸女性性的本能,并非像世间上,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机诡计,可是阿烈已经感到非常狼狈,好像被人揭发出不可告人的事情,那等尴尬和不安。他随口道:“你的心脏没有什么事。”

  欧阳菁那苍白俏丽的面上,泛起了笑容,但她没有开口,所以她因何事而发笑,阿烈无法臆测。阿烈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欧阳菁道:“你如果答应不生气,我才告诉你。”

  阿烈心想:“来了!她开始要讥嘲我啦!”

  口中说道:“好!我绝不生气。”

  欧阳菁道:“你好像略略懂得医道,对不对?”

  阿烈对她的开场白甚感讶异,点头道:“是的,只略略懂得一点。”

  欧阳菁道:“据我所知,大夫诊察病源之时,不外‘望闻问切’四诀,但你却多了一诀,这是谁教你的呢?”

  阿烈微微面赤,道:“这不是什么医诀。”

  欧阳菁笑道:“这就对了,如果那也是秘诀,这个师父应该杀头才对,以我所知,宫禁之中,以及那些规矩很大的阀阅门第,女眷延医之时,是用‘红线切脉’之法。那是一条细线,系在女眷腕间,另一端引出帐外,大夫便在那丝在线切病者之脉,试想人家连面孔手腕也不让看,不让碰,如何肯给你这样贴伏在胸脯上听那心跳之声呢?”

  她说到这儿,阿烈已经面红耳赤。他被她澄澈的目光,注视之下,有点手足无措,不及多想,吶吶道:“我绝不是有心轻薄,而是一时心急,所以没有仔细考虑。”

  欧阳菁微微一笑,道:“照你这样说,那些因一时忿激而杀人的凶手,皆可判无罪了?”

  她大有毫不放松地挖苦嘲弄之意,虽然她的态度很温和,不是咄咄逼人,但阿烈招架不住之余,心中不免发生拒抗的意念,因为他当时的的确确没有任何非礼的存心,却遭她冤枉。他用力地摇摇头,道:“这种事怎可混为一谈?你举的例是杀人,是一种毁灭,而人死不可复生,此所以须得引以为戒。而我此举,只是为了救人情急,略略逾了礼教范畴而已,所以那些道学家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防必须严谨,但嫂溺便须援之以手。”

  欧阳菁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有危难之际,自然不可用平常的礼法拘限,假如一个男子,握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把她从水中拉起来,这当然不能算是破了男女授受不亲之禁条,但这个男子若是趁机偷香她的面颊一下,这就是大大的不对了,是也不是?”

  她分明是讥讽阿烈在最初,于庙中相遇时,曾藉那鬼厌神憎曾老三造成的危难偷偷吻她之事。阿烈更加狼狈了,心想:“她简直是在跟我过不去,如果我现在不理会她……”

  此念一生,便松开手,道:“这样说来,姑娘必定认为在下是轻薄少年了,也许姑娘多看一眼也感到讨厌,我还是知趣点走开的好。”

  欧阳菁睁大那对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射出惊恐的光芒,还皱了眉头。这等神态,固然可使人生怜,但另一方面,也可以便人觉得不能罢休。阿烈正生出后者之心情,他轻轻推她,要她坐好,以便起身,一面说道:“这不是在下不想帮忙你,而是感到再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我立刻就走,天空地阔,人海茫茫,此后一定不会常碰面,你就可以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啦!”

  欧阳菁没有坐起来,反而把头靠在他肩上,柔软的秀发,拂擦及他的颈子和下巴等处。她低低道:“啊!我真不该多嘴,所以惹得你生气了,你心中有没有在骂我?”

  阿烈这时才记起自己答应过绝不生气之言,顿时又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大丈夫岂可出尔反尔,不能示信于一个妇人女子?他连忙道:“我只是照事论事,你想想看,是不是我现在走更好呢?”

  欧阳菁柔弱无力地道:“你如果拍拍屁股就走了,我怎么办呢?你把我丢弃在这儿么?我虽然曾经练过武功、可是现下连活得成活不成也不知道,如何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即使是一个很平常之人,也能够随意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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