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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菁吃他一激,果然露出了马脚,大声道:“谁说的?爹爹就常常这样告诉我。”

  阿烈心中一笑,可不敢指破她的装腔作势,还故意点头道:“既然是你爹爹说的,那一定很对了。”

  欧阳菁听他赞崇父亲,心中一乐,面上就泛起了笑意。阿烈趁她高兴之时,问道:“你爹爹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人了?你家住在那里?他的本事有多么大?”

  欧阳菁道:“我家在冀北嘉峪关,离这儿有几十里路。我爹爹的本事可大哪,武林中称为百步之内,鸟兽绝迹,蛇虫不存,你想想看他是多么厉害。”

  可惜阿烈当真听不懂,瞠目道:“什么是百步之内鸟兽无迹,蛇虫不生呢?”

  欧阳菁很扫兴地瞪他一眼,道:“你太笨了,这也不懂么?”

  阿烈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听她的口气,似乎这几句话连很小的小孩子也应该懂得的,当下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只读过很少几本书,书里面没有这些话,所以我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

  欧阳菁不耐烦地摆摆手,以一种教诲他的姿态说道:“那就是说我爹所至之处,周围百步之内,鸟兽都得避开,连蛇虫之类也休想活着。”

  阿烈在吃一惊,瞠目道:“然则你爹一定连朋友也没有一个了?像他这般可怕,谁能活着站在他身边呀?”

  欧阳菁道:“那倒不尽然,我爹虽然很少朋友,但这只是他不爱交朋友而已,并非每个人到他身边都活不成。不过我也得承认一点,那就是跟他相距太近的人,动辄有死亡之虞,这却是千真万确的。”

  阿烈道:“唉!你爹本事真大,怪不得日间那些人提起你冀北欧阳家,神情都有点不对。”

  欧阳菁道:“那么我引荐你投到我爹门下,修习绝艺,将来江湖上之人休想欺负你了。”

  阿烈心中不愿,忖道:“你爹的本事如此恶毒,我学来干什么?何况跟他太接近了,说不定学艺末成身先死。”

  他心中虽是不愿,却不好意思拒绝,方在找寻推托的借口,只听欧阳菁又道:“啊!不行,不行。”

  阿烈心中大喜,但面上反而装出失望之状,道:“为什么忽然又不行呢?”

  欧阳菁歉然道:“不是我忽然改变主意,实是想起了两件事,晓得一定不行的。”

  阿烈道:“是那两件事?”

  欧阳菁道:“第一宗,我家家传秘艺,向不传授外人。第二宗,我爹偶然兴起,也收过门人。但到头来他们总是活不成,所以你断断不能拜我爹做师父。”

  她说到此处,突然灵机一动,咯咯笑道:“我爹虽然不收你做弟子,但我却可以收你为徒。”

  阿烈不觉皱起双眉,欧阳菁见他如此,反而发了执拗脾气,定要他当场拜自己做师父。阿烈在她逼迫之下,无可奈何,只好叫她一声师父。但欧阳菁还不肯放过他,定要他行那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阿烈明知她身负武功,如若不从,只有挨打的份儿。当下无可奈何依言行礼。口称师父。欧阳菁乐得咯咯直笑,伸手入囊摸了半天,才道:“真糟糕,我虽是有几件小玩意儿,但都是克敌杀人之物,不可给你。可是我这个师父又不能不赏你一点东西。”

  她的手抽出来,掌心托住一只金元宝,笑道:“本来不该赐你金银之物,但除此之外,已没有别的东西了。”

  阿烈忙道:“不,这金子你自己留着用吧!”

  欧阳菁怒道:“什么你呀我的?我是你的师父,你别忘了。”

  阿烈见她发了小性子,只好道:“是的,师父。”

  她把金元宝往前一递,阿烈赶快接过,不敢推托。入手甚沉,大概总在五两以上,阿烈他平生那里有见过这么巨额的金银,差点昏倒。

  欧阳菁见他收起来,说道:“好啦,现在我先传你一点功夫。待我想想看,先传你什么功夫?”

  她沉吟了老大一会,仍然想不出应该如何下手传他功夫。原来她自从未懂人事,已经开始接受家传绝学的种种训练。因此之故,她一身功夫的底子有如天然生成,以后光是往深奥处修练,所有初步的功夫,她都不懂得。她脑筋一转,道:“现在太晚了,过一两天我才传你功夫,你先睡觉吧!”

  她很高兴地走了,剩下阿烈,在那摇摇欲灭的油灯下不住发楞。过了不知多久,他回房看看娘,但见她酣睡如故,兀自未醒。阿烈终是年幼,坐在床榻,不久就在他母亲的脚边睡着,一觉醒来,已是红日满窗。阿烈揉揉眼睛,但觉昨日之事,恍如一梦。

  查氏早已醒了,只是怕惊动了爱子,所以一直躺着,这时柔声道:“阿烈,你睡得够么?”

  阿烈点点头,反问道:“娘觉得怎样了?”

  查氏道:“好得多了,那位老师太的灵药真灵。”

  阿烈随即把昨夜之事,一一说出。但见母亲霎时陷入沉思之中,他感觉有异,等一阵,低声问道:“娘,咱们跟那化血门查家可有关系?”

  查氏露出吃惊的神情,定睛望他,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你千万别再问这种话。”

  阿烈耸耸肩,道:“反正我知道我不止十三岁,唉!假如咱们与化血门查家有关系,你为何不告诉我?”

  查氏摇摇头,道:“没有关系,你自小就在这儿长大。”

  阿烈道:“我晓得,但是……”

  他忽见母亲露出怒色,只好住口不说,却道:“我烧点什么给你吃?昨儿剩有面粉,我擀点面条可好?”

  查氏点点头,阿烈便去擀面,他不但心中甚觉沉重、怀中袋子里也沉甸甸的,使他心慌意乱。这一天欧阳菁没有来,第二天,他母亲身体似乎更好了点,但她一直发楞,两眼茫然,不知想些什么心事。

  傍晚时分,阿烈坐在床边,一只手在袋中捏住那只金元宝,若有所思。查氏亦在想她的心事,母子二人,相对发楞。阿烈突然被母亲轻推一下,从沉思中回醒,转眼望去,但见母亲嗫嚅着想说什么,当下问道:“什么事呀?”

  查氏还是迟疑了一下,才道:“你还记得死去的爹么?”

  阿烈点点头,查氏又道:“他不是你爹,也没有死。”

  阿烈惊得双眼圆睁,道:“他不是我爹,也没有死?那么他是谁?现下在什么地方?”

  查氏道:“他现下住在许昌,开一家小杂货店,字号恒昌,他姓梁,你叫他梁大叔就对了。”

  刚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欧阳菁的声音,只听她叫道:“徒弟,徒弟,快来瞧瞧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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