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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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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我招數頓時遲緩,道:「咱們要拚就趁今日拚個死活!」 林落紅道:「這又何苦呢?你若是堅執不肯讓我瞧見小花驢踏水渡江的情景,我不瞧就是了。」 謝無我虛拂一招,正要躍出圈子。林落紅驀地大喝一聲,指掌齊出,謝無我但覺左肩一陣劇疼,知道已被他的指力刺傷,心中又驚又怒,立即全力招架他的攻勢。但她棋差一著,已被林落紅搶佔主動之勢,招招挨打,形勢險惡之極,動輒有性命之憂。 單雲仙入林之後,心想:「這一身驢皮製造得十分精巧,腹下接口之處全用精巧的扣鈕扣緊,即使是用雙手也不易解開,何況現下沒有手可用,唯有求助他人才能脫困。」於是奮力向樹林深處奔去。 奔行數里,累得她渾身熱汗,四肢酸麻,尤其是腰骨疼痛不堪,但這刻乃是她生死關頭,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便永無希望脫身。因此她越奔越快,又走了數里,只見一片村莊橫直去路。 這座村莊屋宇甚多,可知人烟稠密。她想了一想,直奔入莊內。此時未到晌午,村人都在田地做活,莊內杳靜無人,她暗暗大喜,繞小路奔到莊後,心想怎生有法子離開這座村莊而不為人見,那就可以避卻一場大難了。要知她入莊之時無人瞧見,等到謝無我追到之時,無疑會錯認村人貪心藏起驢子,勢須逐屋搜尋,等到她查遍全莊,時候耽擱得久,她逃生的機會就大得多了。 單雲仙一向篤信佛家的色空之義,所以對於一身死生並不十分在意,尤其是親眼見到趙岳娶了別的女子之後,更是不惜一死。可是變成了驢子任人糟蹋,遭受種種磨折,卻不是她忍受得了的事。因此她已經想定萬一無法逃走,就想法子淹死自己或者從高處跌死,絕不再落在那兇人手中。 到了莊後,放眼回望,忽見一輛盛滿乾草的牛車停在一塊草地上。她可判斷不出這一車乾草到底是從別處載來本村的抑是要載運到別處去。但目下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只好碰一碰運氣,悄悄走過。好不容易才爬上車,又費許多氣力才鑽入草堆之內。 這時她反而慶幸身上披蒙著驢皮,否則躲在乾草堆內,不但衣服會勾破,渾身也將十分難受,而現在她只是氣悶一點而已。她只覺全身骨節都散了一般,滋味十分難受,而且又累又渴,但她仍須凝神查聽四下聲息。 不久,有人上車,叱喝連聲,牛車緩緩向前移動。走了一程,單雲仙從車行方向推測出不是回到村內,心中稍安。 她聽到車上的漢子跟田地中的村人打招呼,偶然講幾句猥褻的笑話。她用心推測這個趕車漢子為人怎樣?是不是可以向他求救? 要知她外形上瞧來毫無破綻,因此她若忽然開口,別人一見驢子能夠口吐人言,不駭死也得駭跑。而且轉眼間就會勾來許多壯漢用棍子毆打,因此她雖是逃出魔掌,但求救之舉卻十分冒險。 牛車顛簸地走了好久,忽然聽到趕車漢子的聲音叫道:「喂,老頭子,你幾時坐在車子後面的?」 單雲仙大吃一驚,忖道:「原來有人到了車上,但我卻毫無所覺,可知這人一定煉有武功……」車尾沒有聲音,那漢子咕噥道:「瞧你一頭長長的灰髮,也不梳理,真古怪……」 過了一陣,有兩個村人順道爬上牛車,壓得單雲仙幾乎透不過氣。他們三人有說有笑,後來低聲談論那老頭子,單雲仙聽得明白,腦海中勾動出一幅人像,那是個滿面皺紋的老頭子,長長的灰髮四散披垂,雙眼望住天空,瞧也不瞧旁人一眼,口中咬住一截乾草,有點若有所思,又有點嚴酷孤僻的味道。 單雲仙心中暗暗叫苦,想道:「我怎生如此命苦?才逃出謝無我林落紅兩個兇人的魔掌,卻又碰上了血手印程賓,鄧當昨日提及的四個海外兇人已遇見三個,我瞧索性連那丁狼婆也一併碰上更是省事……」 牛車陡然停住,趕車的漢子叫道:「奇怪怎的就走不動了?」跟著連聲喝叱牲口。 一個村人說道:「瞧,那老頭子已經落地,拉住車子,敢是被他拉住了不能向前走……」另一個村人道:「呸,他的氣力大得過牛麼?」突然間一片寂靜,過了片刻趕車漢子驚慌地道:「老爹,饒命……」 單雲仙只聽到這個趕車漢子的聲音,其餘兩個人寂然不語,便猜測出那兩人必定已被血手印程賓這個老兇人殺死,不然的話,那趕車漢子不會叫饒命。 但半晌無聲無息,單雲仙雖然才智超人,也無法想像得出外面是何情景。 又過了一會,一個粗濁蒼老的聲音道:「那是甚麼?」 單雲仙聽不到回答,真想伸頭出去瞧瞧,但她自然不敢動彈,只豎起耳朵傾聽。 半晌之後,那趕車漢子的聲音應道:「是……是個血手印!」聲調中無限驚駭。 程賓說道:「不錯,那就是老夫的記號,這兩個死囚膽敢詆譭老夫,所以取他們性命,你雖然也不是甚麼好傢伙,但你沒有趕我落車,姑念這一點饒你狗命。」 牛車又開始走動,那漢子頻頻嘆氣,程賓聽了一會怒道:「怎麼?老夫沒有殺死你反倒覺得不對是也不是?」 那漢子連忙道:「不,不,小的極是感激老爹,可是這一場人命官司,小的實在受不了!」 程賓怔一下,頭顱一搖,滿頭灰髮都豎起來,形狀十分可怖。那趕車漢子恰好見到,駭得全身簌簌發抖。程賓灰眉一皺,道:「老夫倒沒有想到人命官司之事。」 單雲仙心想你是當今邪教高手之一,連武林人也難得見到你,何況普通的人?你殺人之後飄然而去,那有人命官司好打? 只聽程賓接著又道:「好吧!老夫破例成全你一次,你把這兩具死屍搬到林內隱僻之處就行啦!」 趕車漢子道:「遲早會被公人發覺……」程賓怒道:「少囉囌,老夫的『化骨散』連鐵石也能蝕穿,目下灑了這許多在他們身上,不消半個時辰,這兩屍就化作一灘黃水。」 趕車漢子根本聽不明白,但他極是畏懼程賓,便動手去搬死屍。程賓喝道:「小心點,別碰到他們身上的藥末,你瞧,已經有些灑落草中。」 單雲仙頓覺身上一輕,但她可不敢舒暢呼吸,仍然做著內功,把呼吸調息到極微的地步。 過了一會,牛車繼續向前走,程賓問知這一車乾草要運到城內一處馬廄,這漢子就在廄中做工,住在馬廄側邊的一間木屋內,程賓道:「老夫多日來沒有睡覺,現在睡一會,不准弄醒我。」說罷,一忽兒之後就傳出呼嚕呼嚕的鼾聲。趕車漢子連忙停車,生怕把他驚醒,過了片刻,一陣蹄聲自遠而近,到了車後。來的共是兩騎,馬上之人穿著得十分齊整華麗,都帶得有兵器。這條小路被牛車攔住,一邊是水溝,一面是灌木叢,無法過得。他們皺起眉頭瞧住趕車漢子,那漢子見他們年紀青青,氣派甚大,似是達官貴人,自應讓路不迭,可是那兇惡的老人正在睡覺,豈敢驅車? 他左右為難地脹紅了臉,不知如何是好?一個騎士已大聲道:「喂!你到底讓不讓路?」 單雲仙一聽此人聲音,認得是宮中侍者,不覺大喜。但礙於程賓在車上,這個老兇人武功自然比宮中侍者們高強很多,是以不敢叫喚。 那趕車漢子連連打恭作揖,後來還趴在地上叩頭,這一番動作把兩個鐵柱宮侍者弄迷糊了,愣然瞧住他。他們也瞧見車子後面的老頭子,但因他躺著,所以瞧不真面目形相,這兩個侍者倒有耐心,勒馬站著不動也不開口,等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並騎在車後,其中一匹馬一低頭,鼻中打呼,從程賓耳邊擦過。那陣熱氣噴入程賓耳中,程賓也忍熬不住痕癢之感,跳了起身。 他連連搔挖耳朵,兩侍者笑得前仰後合,陡然間身子一沉,兩匹馬一齊摔倒。兩侍者身手何等高明,齊齊飄落一邊,愣然查看馬匹。只見兩馬都氣絕斃命,也不知因何而死。 其中一個侍者怒喝道:「老頭子,是你出的手麼?」另一個侍者問道:「你弄的甚麼手腳?」 程賓冷冷道:「你們不長眼睛的是不是?」 他們再低頭瞧看,赫然見到馬頭上有一隻血紅色掌印,他們不約而同地驚叫一聲「血手印」。程賓道:「不錯,正是老夫了!你們識得老夫外號,還算不錯,趕緊依規矩跪下聽老夫發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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