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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他們沉默地走到河灘上,任野老撿起那根堅逾精鋼的烏木鈎子,涉水走到洞穴邊。轉眼間水勢陡然上昇,一直淹到任野老腹部,任野老手中烏木鈎轉入水中,鈎住一塊岩石邊稜。

  緊接著水花飛濺,一顆巨大的奇形怪狀的頭顱冒出水面,大口一張,噴出滿天水沫,化作濛濛霧雨。

  任野老伸出空著的手,摸摸水蜃肥厚光滑的下巴,又揪住牠的獨角,搖了幾搖。

  水蜃又噴出一口水沫,陽光之下,幻現出一道五色繽紛的彩虹。牠一眼瞧見趙岳,登時縮入水底,過了片刻才緩緩冒了出來。

  趙岳滿心好玩地瞧著牠,任野老又摸牠下巴和搖撼牠的蜃角,趙岳緩緩涉水走去,水蜃噗的一口水霧噴過來,趙岳但感遍體清涼,舒適無比。

  他走到任野老身邊,只覺腳下水力旋捲,勢道急猛,極難站穩。於是伸手抓住任野老手臂,另一手也學任野老一般摸牠的下巴和揪搖牠的獨角。

  水蜃一口口水霧噴出來,幻現出好多道彩虹,極是壯觀。細霧中的兩人但感清涼入骨,氣爽神清,玩了一會,各自散去。趙岳獨自坐在水邊石上,心中好像隱隱若有所感,但一時想不起,也不願去想。到了下午時分,任野老捧著七八枚野菓,走到他身邊。

  兩人一邊吃菓充飢,一邊談起別後經過,任野老山中歲月,數載如一日,沒得好說。趙岳把出山後種種情事,簡略告訴他,最後嘆口氣,說道:「小弟好不容易打通玄關秘鎖,又學會了許多武功心法。但無法袪除體內那一絲陰寒之氣,以致被武陽公震傷內臟,這一輩子別想再恢復昔日功力,我瞧還是伴伴老丈在這荒山中渡其餘年的好!人世上的爭雄逐勝,永遠也不去想它。」

  任野老說道:「既是如此,你就住下來好了。那水蜃的丹氣頗能增進功力,只不知對於你虧損的真元及體內那一絲陰寒之氣有沒有功效?」

  趙岳頭顱向後一仰,披垂至肩的頭髮都抖到腦後。說道:「老丈說得有理,剛才小弟也感到與往常有點不同四」任野老笑道:「既是如此,咱們找牠試試看。」

  兩人又走到水蜃藏身的洞穴邊,水蜃很快就露出巨大的頭顱。此時夕陽滿地,水蜃似是怕曬,噴出水霧。趙岳在霧中行起呼吸吐納之術,運功一轉,但覺神清氣爽,功力大進。當下與任野老說了,任野老尋思了一陣,便與他上岸,動手搏鬪。

  趙岳自是不敢施展辣手,可是任野老功力深厚,出手毫不留情,迫得他無法不使出全身功夫應付。兩人拆了百餘招,任野老突然使出擒拏手法,左手勾住他的右腕,右手疾劈面門。趙岳百般無奈之下,左掌一封,「啪」的一聲,兩掌相交,一齊緊貼不動。趙岳此時一面運氣護住右腕脈門,一面出掌抵住任野老的掌勢,當真是用盡全身內力。

  過了不久,趙岳漸感疲乏,任野老雖是功力深厚,但這時也沁出汗珠,顯然亦是耗去極多真力。

  趙岳心中甚是迷惑,但此時已無法開口說話,只好暗自納悶。又支撐了一會,兩人口中都微微發出喘聲。但任野老雙手勁道越來越重,趙岳驀然間記起昔日被紫心老道長沉重內力迫得透不過氣的情景。

  他喘得更急,遍身皆汗,面色漸漸發白。任野老反而不喘了,原來他鬪上不久便已勝過趙岳,這時他只須用出七成真力便夠,是以反而恢復過來。

  又過了一陣,趙岳上半身漸漸向後仰退,眼看轉眼就要仰跌地上。任野老雙手一收,道:「行啦!咱們快找水蜃去。」

  趙岳幾乎無法舉步,任野老拉住他奔到洞穴邊,待得水蜃出來,噴出水霧,趙岳咬緊牙關支持著調息運氣,一會工夫,感到全身四肢百骸都極是舒暢,氣力也恢復不少,當下更加全神運功。

  入夜許久,他才運完功夫。兩人到谷中,任野老竟自去了,趙岳在舊日居住的樹巢中默默用功,翌日黎明,但覺全身真力瀰漫充沛,心中大喜。落地會見了任野老,說出此情。

  任野老道:「看來水蜃的丹氣當真大有益處,咱們再練上三五次,不難恢復你原有功力。不過那華山派陰功所存留下的陰寒之氣,卻不知能不能袪除?」

  趙岳突然間想起許多事,單雲仙文開華武宮主她們的面容一一掠過心上,呆了一會,才道:「那也不要緊,反正小弟打算老死此地,即使不恢復昔日功力,也無所謂!」任野老只笑一笑,沒有說話。

  上午煉了一次,各自分散歇息。趙岳躺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尋摘野菓,奔到一處山谷,忽見谷中人影幌閃,霎時間已看明白是武宮主向慎行查剛任君麟等四人,不禁大吃一驚,轉身疾奔出去。

  他們也瞧見了,查剛失聲道:「是個野人……」武宮主大喝一聲「快追」!當先奔出谷去。

  她略略辨清四下形勢,當即指示向查任三人如何包抄圍截。四人立時散開迅急追趕。

  趙岳萬想不到,在這深山嶺谷之中,會碰上這幾人,心中甚亂,信步疾奔,翻過兩座山嶺,停下腳步,四下一瞧,竟是從未來過,正待找尋回路,忽然聽到輕微的步聲,連忙隱藏起來,只見向慎行迅快從側面數丈之處疾馳而過,他稍等一下,便向東面奔去。

  誰知這一下正好投入武宮主佈下的包圍圈中,走出不遠,便碰上了查剛,連忙改向西走,卻被任君麟截了回來。這時南面有向慎行,只好向北奔避。

  翻過一座山頭,只聽右後側傳來武宮主的尖叫聲,道:「甚麼人?站住!」

  趙岳駭得魂不附體,放步飛奔。要知碰上其餘三人,還不怎樣,最怕就是碰上武宮主。一則他赤身露體,殊不雅觀。二則他不願意讓她曉得自己還在世上,三則他眼見武宮主那一日任得彭霸天抱上床去,心中對她又恨又鄙視,不願跟她見面說話。

  他的腳程比武宮主迅快得多,這時又專揀險峻難行之處奔去,越峭壁,渡深淵,約摸一炷香工夫,便遠遠拋下了她。

  不久到了一個葫蘆形的山谷中,外面甚是寬廣,裏面漸狹,穿過谷底狹道,裏面還有一個較小的山谷。但見這裏面的小谷四周皆是插天石壁,最底有條窄窄甬道,也不知通往何處?

  石谷中只有一些古鬆散植四周,此外寸草不生,石壁間有好些裂縫,也不知是不是洞穴入口?

  他遲疑一下,奔入谷內,心想且穿過那條窄路瞧瞧,奔到切近,耳中聽到左側石壁一道裂縫中傳來叮的一響,頓時停步瞧去。

  裂縫中出現一個模糊人影,緊接著走出一個人,卻是個鬚髮灰白的老者,身上衣服極是華美,綾緞的料子在太陽下閃閃生光,手中拿著一根黃澄澄的拐杖,似是黃金鑄成。此外在腰帶上還繫排著珠玉之類的小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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