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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武宫主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瞧这样吧,你们大家速速离开,待我独自留此,好歹也阻挡我义父一会工夫,在这等风雨交集的夜晚,谅他也无法追得上诸位。”

  向慎行挺胸道:“这件差事在下最是合适,待我改扮赵大侠,昏黑之中,武阳公决计不能察觉。”

  武宫主道:“不行,他一瞧你握旗的姿式,便知真伪,绝难使他耽误!”

  文开华说道:“武宫主为了那一位?才自愿以一死耽误武阳公?赵岳抑是向少侠?”

  这句话好像极锋利的刀剑,一下子戳入三个人的心房,同时使得别的人也感到尴尬,例如任君麟查刚等,他们不愿这三人之中任何一个难堪,所以泛起尴尬之感。

  武宫主双眼一瞪,光芒四射,这一剎那间,她回复了往日的威风。可是她迅速即泄了气,颓然叹口气,道:“文姑娘,你何必这样对付我?”

  文开华并不因她低声下气而放过她,冷笑一声,又道:“我见你好像对赵岳尚有余情,又对向少侠很不错,所以有此一问,我还记得你上一次在武当秘府投入注毒瓜菓,打算害死赵岳,请问你又为何要制他死命?”

  武宫主垂首不答。这等隐秘之事,谁都不知,现下一见武宫主这等情状,都晓得是真的,故此无一不露出惊讶之容。

  赵岳道:“文姑娘,这些题外的话,何必提起?武阳公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诸位星分云散,各投一方,这等陈年旧事,谁也用不着放在心上,你说对不对?”

  文开华道:“不对……”赵岳不觉怔,心想她不知为了何故,苦苦的与武宫主过不去?只听文开华又道:“我有一件事甚感怀疑,那就是武阳公纵是得到黑煞手赖珞的飞鸽传书,但相隔只有数日,怎的来得如此之快?而且在这等风狂雨骤的黑夜中,竟也找到了此处,哼!哼!只怕这里面大有文章!”

  武宫主恼声道:“你的意思敢是暗暗说,是我把义父引到此地来的?”

  文开华道:“不错,除非是有人留下暗记暗号,武阳公怎生找得到此地?”

  武宫主怒道:“文开华,你再胡说八道,莫怪我取你性命!”她已气得玉面煞白,浑身皆颤。

  文开华冷笑道:“你敢?我现在有赵岳庇护着,谁也别想动我一根汗毛!”

  赵岳为之啼笑皆非,心想:文开华此举无异是惹火焚身,亲手种下日后的祸根。目下武宫主虽是不能奈何得她,可是今夜分手之后,难保将来不会碰头。

  但他两边都不能偏袒,只能连连苦笑,只听查刚大声道:“文姑娘切勿血口喷人,武姑娘与我等同行多日,她的一举一动我们都十分清楚。”

  向慎行接口道:“不错,武宫主的心迹我们无不深悉。”

  文开华冷笑道:“你们都是傻瓜罢了,试问她去解手,你们也能跟着她么?”众人听了这话,虽是无法辩驳,却都感到文开华分明强词夺理。文开华又道:“况且,她若是施展反间之计,早就做下种种圈套,教你们深信不疑,你们既不疑惑,又从何瞧得出破绽?”

  她举出这个理由,众人这才有点信服,都想这话甚有道理,除非不是用反间之计,否则定然设下圈套,使得别人不疑,才好用手脚。

  武宫主气极反笑,道:“文开华,我只要有一日不死,就一日放不过你!”

  文开华冷冷道:“你好像很不服气我的指责呢!”

  武宫主喝道:“自然不服气啦……”

  文开华接口道:“这也行,你若想证明你没有通风报信,引来武阳公的话,有两个法子。一是你待会儿当着大家的面,与武阳公动手,你如若死在武阳公手底,我们便信了,那时我在你尸身之前叩头谢罪,然后也陪你同赴黄泉!”这话的反面意思,却是狠狠攻击武宫主,表示绝不相信她不是奸细。武宫主气得冷笑连声,只听文开华又继续道:“第二条路就是,你立刻想法子把赵岳弄走,武阳公千里追踪为的是赵岳,因此,你能救走赵岳,自然证明出你不是奸细!”

  她停口喘了一阵气,才又道:“第二条路本来最是可行,可惜武宫主一定推说没有法子。”

  武宫主一向以机智计谋自溺,平生从未尝过这等落在陷阱进退维谷的窘境滋味,不过,她立刻心头之气倒已消了,拚命寻思解救赵岳之计。

  文开华坐在偏门后面,谁也瞧不见她的神情。任君麟怒喝道:“文开华,你也曾是铁柱宫内四堂香主,虽说为了赵大侠之故叛离铁柱宫,但安知后来不是为了他的缘故,生出恨意,又用他来将功赎罪?”

  众人都不做声,瞧瞧文开华怎生回答。文开华半晌没有做声,赵岳道:“任兄不明底细,所以有此疑心,其实文姑娘断断不是那种人!”

  武宫主尖声叫道:“你刚刚不曾替我分说,这么说来,你心中认为我是那种人了?”

  赵岳张口瞠目,做声不得。他本来晓得自己不能插口,越插口越糟,但到底忍不住开口,果然立生麻烦。

  文开华徐徐道:“赵岳和你之间的事不必在此讨论,我说,任兄弟,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任君麟被她一声兄弟叫得毛骨悚然,忖道:“难道她跟我有甚么渊源瓜葛?”文开华似是听见他心中的话,又道:“你猜得不错,我们之间关系甚深,你是我的表弟,我是你的表姊,你爹爹是我的亲舅舅!”

  任君麟啊一声,奔到门边,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蓬松衣衫污垢的女子倚墙而坐,双目无神,可是十分清丽。从她的眉目口鼻间隐隐感到果然有血统关系。他跪在地上,道:“你……你真的是……”

  文开华道:“我就是翠环,不知舅舅们有没有提起过我的名字?”

  任君麟此时更无疑惑,伸手在头上凿一个栗子,说道:“我真该死,原来是翠环表姊,唉!咱们家里的人时时提到姑妈和你,我却把你当作不三不四之人,真是该死!回头我带你回家,家里的人一定都喜欢死啦!”

  文开华忽然说道:“表弟,咱们等会再叙契阔,现在烦做把向查两位仁兄叫过来!”

  任君麟不晓得她葫芦之内卖甚么药,便依言把两人叫来。文开华跟他们低声讲了几句话,忽听一阵响雷似的笑声,从风雨中传入庙内。温老大道:“他来啦!赵兄毋须怯敌,待你不支之时,岭南派当即上前。以咱们六个人之力,想来还可一拚。”

  赵岳拱手道:“贵派高义隆情,在下永铭五内,但诸位还是暂时忍耐的好。假以时日,贵派联手之术,定可击败武阳公无疑,天下重任,唯望诸位承担了!”温老大一时答不出话,想了一会,仰天长叹一声,再不做声。

  赵岳提着云旗,威风凛凛的挺立不动,面向殿门洪声喝道:“赵岳已候驾多时!”

  殿外传来武阳公的声音道:“急甚么,其余之人为何逗留不去?”

  人随声现,只见武阳公双手各各提着一束兵器,身上雨水痕迹只有寥寥数点,但双手所提的兵器却湿淋淋的,直往下面淌水。

  他把兵器都拆开倚放墙边,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殿中众人面上。没有一个人胆敢跟他的目光对碰。他得意地微笑一下,随手取起一杆大枪。

  赵岳这两年来一直苦苦勤炼云旗十八展,一面揣摩对方招数手法,今日正是考验关头,心中一阵兴奋,浑然忘了一切,提旗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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