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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珍姐怒道:“我偏要这只孔雀!”她一直欺负赵岳,突然被他喝斥,心中特别愤怒。赵岳冷冷道:“你敢!”珍姐听出他不是虚言恫吓,心中一虚,但又气恼不过,用力摔掉百宝孔雀,忿忿走出宝库。

  赵岳捡起百宝孔雀一瞧,但见毁损多处,大怒道:“好一个恶妇,你若不走,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珍姐在外面石室中听他喝骂,但觉这等侮辱气得无法忍受,怒不可遏,一眼望见那乌木钩,心中毒念陡生,奔了过去。那乌木钩在洞口之内,她若是出去,便够不着。她满腔恶毒怒火之下,不加多想,抓住乌木钩用力一拉,头上登时一阵巨响,骇得她急急倒退。

  赵岳闻声迅快奔去,珍姐恰好快要仰跌地上,赵岳不知是她闯祸,还以为乌木钩支撑不住,当即伸手捞起她,欻然退开,“轰隆隆”巨响一声,石屑飞溅,只见那洞口已被无数岩石塞住,若不是四周裂缝透入光线,他们便甚么都瞧不见了。

  珍姐骇得有点昏迷,手中还紧握着乌木钩,赵岳见了心中恍然明白,恨得几乎把她丢在地上。

  过了一会,珍姐恢复神智,望见赵岳含怒的眼睛。便吶吶道:“我……我真不晓得这么厉害……”

  赵岳推开她,取回乌木钩,撬拨封住洞口的岩石,弄了半天,才发觉那洞壁崩塌下来,神仙难打通。他这时也不气恼了,说道:“这回好啦,咱们在这里等死就是!”

  珍姐呆了半晌,自个儿哭泣起来,赵岳也不理她,回到宝库之内,发觉里面比早先还要光亮,原来外面洞壁崩塌影响所及,四周都现出许多裂缝,光线透入,比早先还要光亮。

  他懒得再找甚么武林三宝,坐在一隅发怔。那梁珍姐哭到天色昏暗之时,走入宝库,畏畏缩缩地坐在他旁边。

  晚上她蜷缩作一团躺在他脚边,赵岳渐渐觉得她甚是可怜,尤其是这刻已经绝望,反正不能活着出去,怨怒她也没用处。

  气候随着夜色越来越冷,珍姐微微发抖。赵岳到底是侠义心肠之人,便抱起她。

  过了不久,两个人都不曾睡着。珍姐说了许多后悔的话,赵岳渐渐对她生出好感,心想她原本也是个好女子,只不过阴差阳错以致大家同陷绝地。便跟她闲谈,把自己的身世经历都告诉了她。

  说着说着,珍姐在他怀中渐渐变成一团火,引起他本能的欲念。但他还是遏抑着这种冲动,过了一阵,两人谈起目下的不幸。赵岳斗然间觉得生死已定,绝难逃出此地,一切已不须顾虑多想……这个念头登时把他自抑的堤防击溃,黑暗之中这两人便发生了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情事。

  翌日早晨,珍姐反而显得神采焕发,赵岳但觉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子,当下说道:“我们若是能够活下去,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珍姐投入他的怀中,说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啊!”赵岳忆起一宵来疯狂欢乐,满腔尽是柔情蜜意,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现下便是我的妻室啦!”

  她柔媚地笑着和扭动着,赵岳难以自持,又和她缱绻温柔一番。她不久就熟睡了,枕住他的大腿。赵岳怕惊醒她,便坐着不动。呆得无聊,拏起乌木钩把百宝孔雀钩过来,只见开屏的尾翎已缺毁,身上许多颗宝石也掉落了。正在瞧时,忽见尾翎处的缺口露出一根钢丝,甚是奇怪,细细检视,原来这根钢丝乃是用来支开尾翎成为开屏状。

  他沉思一会,心想反正此宝已经毁损,即使再多毁伤一点也没关系。便以双手分捏尾屏两边,向当中缓缓使力压合。若在平时,得到此宝之人纵是瞧出这只百宝孔雀尾屏可以合拢,但总怕此举会伤毁屏上宝石花式,绝不会试。赵岳使力之时已感到甚是顺利,转眼间尾屏合起来,“啪”的一声,一样物事掉在地上。

  低头瞧时,原来是一卷白色的软皮,细看之下,才晓得孔雀尾翎一合,腹下就裂开一个洞,这卷白皮就是藏在孔雀腹中。

  赵岳大感兴奋,摇醒珍姐,说道:“武林三宝的秘密被我发现啦!”她睁大双眼,道:“可是出得去么?”赵岳摇头道:“不是出去,是武林三宝!”

  珍姐鼻子中嗤一声,合起眼皮,道:“不能出去,大惊小怪作甚的?”

  这话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尤其是她这刻的态度比起她宵来欲火高烧诱他入彀之时的温柔娇媚相去有如霄壤。赵岳呆了一阵,心中说不出的后悔。但过了一会,他便自慰地想道:“她心心念念贯注在出洞逃生一事之上,听说不是,失望之下自然心中焦躁,我怎能因此便生后悔之心?”

  但心中的阴影始终无法驱除,想起珍姐出身不明,又曾充那戴默公媵妾,自己则一生守身如玉,连单云仙文开华武宫主她们这等身子清白的美人也不曾动过嫁娶之念……于是但觉她枕在自己腿上的头越来越发沉重,全身都麻木了!

  不知多久他才稍稍平静,当下拾起那卷白色软皮,打开一看。一共两块软皮迭在一起,上面的一块右上角以朱笔写道:“武林至宝。天下莫京”,底下便是两幅详细地图,略略一看,已经明白,心想:右面的一幅是从此地到湘北常德的地图。左边的一幅则是藏宝所在的详图。右上角已明白题着藏着的是武林至宝,得者天下无人能够抗敌。唉,可惜我已出不去,不然的话,武阳公又何足道哉!

  他懒得再看迭在下面的第二块白皮,丢在一边。不久,梁珍姐醒来,赤身裸体的在室中走动,瞧得赵岳直皱眉头,心想象这样格调低贱的女人自己不知何故看得上眼?其实他当时面临绝望,心情自是与平日大大不同,再加上梁珍姐天生淫荡,诱缠不休,这也是从来未有之事,种种因素一凑合,便成就了这段孽缘。

  他正在想时,梁珍姐尖叫道:“我们当真出不去么?”赵岳没有做声,珍姐连问几句,得不到回答,焦躁起来,乱咒乱骂。赵岳极是气恼,却强自忍着。

  闹了许久,珍姐也困累了,渐渐安静。赵岳极力避免瞧她,便拾起那卷软皮,揭开上面的一块,但见这一块白软皮右上角题着“禽号百宝,其啄最珍”八个字。以下便是一幅宫室详图。瞧了一会,无甚头绪,便把软皮放下。

  忽见梁珍姐已经睡着,心中略感宽慰,暗暗想道:“无怪许多人说起家有恶妻都认为是至悲至惨之事,我总算尝到这个滋味!”

  胡思乱想了好久,取起那百宝孔雀,捏住细颈用嘴喙向地上划去,沙的一声,石地上现出一道深痕,有如划在豆腐上一般。

  他吃了一惊,暗叫“好锋利的嘴喙”,接着发觉鸟头可以拧下来,变成数寸长的利器,携用方便。当下起来到外面石室,那鸟喙虽是锋利无比,可奈堵塞住出口的岩石极是巨大,无计可施。这间石室之中原本有两道石门,但另一道石门嵌得死死,使劲推踢都纹风不动。

  他正在端详另一扇石门,忽闻梁珍姐惊骇尖叫之声,不知何故,连忙进去。梁珍姐见了他,登时又满口咒骂不休。原来她忽然醒转,见赵岳不在,以为他舍下了她独自跑了,骇得尖声大叫。及至赵岳出现,宽心之余,又勃然大怒!

  赵岳甚是烦恼,走出外间。一肚子的气恼无可发泄,便用鸟喙在那扇石门边缝处剔划,石屑纷纷落下。他沿着石门四周不停地剔划,不多时嵌住石门的粗糙边缘都弄得甚是平滑。

  他想了一想,又用鸟喙在石门上刻出一个斜陷小洞,恰好容得四指插入,然后用手抓住使劲一拉。这扇石门发出刺耳的响声,开了尺许宽的一道缝隙。赵岳欢喜得呆了,想道:“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梁珍姐尖声叫道:“你搅甚么鬼?”赵岳瞿然惊醒,又想道:“我纵使出得此处,但有这么一个恶妇跟我过一辈子,宁可不活……”此念一起,顿时发劲一推,把石门关上。梁珍姐已经出来瞧见,叫道:“这道门开得么?”奔过去用力地拉,石门纹风不动。

  她怒目瞪住赵岳,喝道:“你这是甚么意思?快点打开……”赵岳摇摇头,径自回到宝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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