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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赵岳听得有点胡涂,一味瞪眼发怔。任野老道:“总而言之,我就是我,谁也不能分享,那么死了之后,这个我往那儿去了?千百年之后还会再现么?还是从前的我么?”

  赵岳听得呆了,说道:“小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任野老说道:“老哥哥我一来享受过人生,二来感到去日无多,是故不禁会想起生死之谜。你年轻力富,觉得时光尚多,所以不会想及这些!我迫近铁柱宫时,忽然悟出凡是留恋尘世一切之人,总想不破生死一关,因此上我抛弃一生,在深山荒野中独自过活,生亦不忧,死亦不惜,这道理你懂不懂都没有关系,咱们去找水蜃玩玩。”

  赵岳想起前事,摇头道:“我是觉得事情有点不妥……”任野老微笑自去。走出数丈,赵岳迅急追奔上去,说道:“你老可晓得阴风崖后有个葫芦形的石谷?”

  任野老皱一皱眉头,说道:“那儿有个老强盗,老弟碰见他了?”赵岳点点头,任野老又道:“这老强盗凶得紧,前年你来此不久,老哥哥的通灵白猿便是被他杀死。”

  赵岳沉吟道:“我记得他们在内谷谷口谈论之时,曾经泄漏了口风,那戴默公想必也听到了!”

  任野老毫不关心,不过赵岳拦住他去路,所以才站着不动。

  赵岳喃喃自语道:“他既是听出有异,为何不加盘诘就放他们入内?是了,他还把守在外面的查任二人叫进去,想必那里面……”

  说到此处,任野老听到有个姓任的人,不觉露出注意之色。赵岳也说起这事,大叫道:“老丈,你不能不管这事……”

  任野老说道:“你最好改叫我老哥哥!”赵岳道:“是,老哥哥,你当真要管这件事!”任野老道:“为甚么?”

  赵岳一把揪住他,向谷外奔去,一面答道:“因为那些人之中,有一个是你的孙辈,名叫君麟!他们已被戴默公骗入最内的一进。”

  任野老说道:“哦,原来是第二个儿子生的二孙子,君麟想必有个哥哥名叫君麒了……”说时,脚下不知不觉也加快了。

  赵岳道:“不错,小弟都见过啦,兄弟俩都是一般的极好一表人才……”他一边前奔,一边把早先被追入谷以及后来脱身的经过都说出来。

  任野老道:“老哥哥明白啦,那老强盗一则要利用里头的地形困住他们四人,二则对那武宫主生出欲念。这老强盗眼睛极是锐利,武宫主的乔妆须瞒不过他。”

  赵岳此时才记起自己没有穿衣,便待回去穿上,却又怕耽误时间,心中甚是为难。任野老问明其故,呵呵笑道:“不妨事,你找些树叶挤汁染乌面色,待会不要开口,谁也认不出你就是赵岳!”

  他大喜道:“这更妙了,小弟又愁被他们认出身份,传出江湖必定大生风波。”当下找些野树叶子把面孔涂得又黄又黑,头发披散,看上去极像一个野人。

  两人脚程何等迅快,不久已奔入葫芦谷的外谷。他们上路之时经过河边顺手带了那根乌木钩,这时便由赵岳独自奔入内谷。

  他故意弄出声响,那道石缝内静悄悄的。赵岳心想那戴默公如若在石缝内的话,此缝甚是狭窄,自己大可暂时阻挡他,任野老便可无声无息地入那谷后查看。当即奔以石缝外,口中发出一声唿哨。

  石缝内传出“叮”的一声,听来甚是遥远。赵岳暗忖:“这道石缝竟不知有多深?”于是举步进去。只转眼工夫,叮的一响,声音已到了面前两丈左右。那儿刚好是转角,是以双方都瞧不见。

  赵岳挥乌木钩在石缝壁上敲了一记,竟发觉金铁交鸣之声,石壁掉下好些碎屑。他这才知道这根乌木钩暗蕴奇异威力。

  转角处现出一人,正是那华服美饰的凶恶老者戴默公,但见他衣衫上似有破裂之痕,腰带上系着的五样珍玩只剩一样。赵岳虽不是心思细密的人,但久走江湖,这时一望之下,也就推测得出戴默公曾有一番激战以致如此,再者他定是刚刚回到此地,所以来不及换衣。否则以他那么注重衣饰之人,绝不会不易换衣服。

  戴默公锐利的目光在赵岳身上略一盘旋,突然间咆哮一声,挥拐冲到,疾戳胸口。原来这道石缝只有两尺宽,恰好容得一人站立,像赵岳这等双肩宽阔之人,两边肩膀还不会碰擦到石壁。是以戴默公只好以直戳手法,不过他功力深厚,这一戳之势极是难当。

  赵岳用乌木钩子一拨一弹,“当”的大响一声,戴默公的黄金拐拐尖戳在石壁上,石屑溅飞,声势骇人。他似是想不到赵岳在这等狭窄的处所,还能用招数封架,怔了一怔,缩回金拐,再度戳去。

  这一次出手拐势甚是缓慢,但拐上贯足内力,劲风翻涌,微微发出“嗤嗤”之声。他的黄金拐比赵岳的钩子长了两尺有余,是以赵岳除了后退,就得设法抓住拐尖,拚鬪内力,但赵岳已经跟他拚过内力,明知不敌,自是不肯上当,当下运足内劲,乌木钩由下而上迅快一挑,接着极快地滑过拐杖,钩住向下迅压。

  他使的手法无一不是大有来历,俱是当今四大剑派的运劲卸力秘诀。别的人能够精研一家一派的,便已十分了得,何况他精通四家剑法奥旨,能够揉合运用,自是更具神奇威力。

  戴默公本已运足内力,拐势平平戳去,这当儿即使找来数十名大汉在旁边推拉抬压,也不能移动黄金拐分毫。但赵岳钩尖挑中,顿时拐尖向上一跳。戴默公心中大是骇怪,不知不觉运力下压。恰好此时赵岳已大变特变,反而钩住拐尖下压,这一来正是顺风顺水,借力生力。戴默公一拐击在地上,震得手腕发麻,几乎握持不住。

  他到底功力深厚,左掌遥劈出去,霎时间催血行气,右腕酸麻之感立消,紧接着举拐刺出,这一回拐尖飘摇不定,忽左忽右,或上或下。赵岳使出华山派六合剑法的“捺”字诀,武当派的“卸”字诀,昆仑派的“引”字诀,峨嵋派的“黏”字诀,钩势出处,只不离拐尖左右,最后“叮”的一声,黄金拐又横扫中石壁。

  戴默公空有一身功力,无法施展,急得咆哮连声,挺拐急戳慢刺,上下不定,但总被赵岳挡住,无法迫上一步。

  此时任野老早已奔入那条窄窄的甬道,这条甬道曲折迂回,长达十丈。任野老一旦存心救人,顿时用上昔年机智,暗念这条甬道如此弯长,宽度不及三尺,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若在其中设置埋伏,武功再高也不易闯出,当下大加警惕。出了甬道,只见好大一片白石铺成的旷场,四周都是插天峭壁,瞧来除了这一处出口之外,别无他路。

  这片白石旷场中,盖筑有五间高大石屋,分作梅花形疏疏矗立,这五间石屋的门户全都敞开。任野老奔到最靠近的一间,只见那扇大门漆成青色,伸手摸一摸,竟是钢铁铸成,又厚又重,三五个大汉也推移不动。

  转眼向另一间望去,门扇漆成红色,再逐一瞧去,有黄有黑有白,当下明白这五间屋子,乃是暗合五行方位颜色,可想而知屋中必有古怪。

  屋内地方宽大,却是一目了然,全无别物,他不敢冒失进去,只探头瞧了一阵,便又转到别间屋子,不久五间屋子都瞧过了,毫无人迹。心想:“莫非他们进来之后都无恙出去了?”

  转念想到武宫主带了那三人来到此地,绝不会无缘无故。而这等秘密之地,又有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看守,绝不能只有几间空屋子……

  当下沉住气,细察中央漆黄色代表“土”的那间石屋,门口内外都没有一丝可供追究的痕迹线索,那扇铁门的门键长满了锈,分明许久未曾移动过。

  任野老用心查看一阵,灵机一动,奔到漆红色代表“火”的石屋,瞧了一会,又奔到漆黑色代表“水”的石屋,接着查看到漆白色代表“金”的石屋,只见门键上铁锈磨去大半,不禁微微变色,暗想这扇门户刚刚开关过,可见他们曾进此屋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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