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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武宫主一向聪明绝顶,可是万万料不到一个小女孩也会骗人,不由得不信。沉吟道:“奇怪,他明明打这边经过,算这时间总须在我视线之内,怎的没有了影子?”她只是自言自语,小女孩自顾自低头哄弟妹玩耍,生怕被她看出面色。

  武宫主心中微觉有异,但一时却未想出何事可疑。正寻思间,远远忽然传来一阵雷鸣似的声音,说道:“好大胆的丫头,竟敢背叛为父……”

  声音未歇,风声飒然一响,农舍门前多出一人。只见此人五官端秀,眉目间极有威仪,身穿一袭青布衫,旁人只觉此人一表斯文,那知这青衫中年人便是威震天下,号令武林的一代魔君武阳公。

  赵岳先前听他语声,判断出还在二十余丈以外,见他瞬息便至,心中大是凛骇,暗忖这老魔头全身功力已复旧观,现下只要被他发现自己,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那几个孩子见他来势奇异威猛,都骇得哭叫起来,小女孩连忙把他们拉入屋内,掩住双扉。

  武宫主面色变得一片苍白,默默望住父亲。

  ▼第十四章 父女恩仇

  赵岳若不是亲眼瞧见,真不相信这个倔强骄傲的女孩子还会露出这么可怜的神情,心中一软,顿时涌起侠义之心想道:“武阳公若是不顾父女之情,径下毒手,我赵岳身为侠义之士,可不能坐视这凶毒之事发生。”

  只见武阳公冷电般的眼神在女儿面上转了几转,冷冷道:“云仙呢?”

  武宫主心中一阵痛楚,暗想自己孝顺了十多年,还比不上一个单云仙,缓缓答道:“死啦!”

  武阳公神色更加冰冷,道:“尸首呢?”

  武宫主怔一下,道:“丢在山中,想必已膏兽吻,找不到啦!”

  武阳公面色突然缓和下来,柔声道:“死了也就算啦,你带我去瞧瞧那地方!”

  武宫主支吾道:“女儿忘了确实地点,再说那地方有甚么好看的?”

  武阳公面孔一板,道:“别多嘴,带我去就是!”

  武宫主支吾不过,叹一口气,道:“她没有死,但已经落发出家。”

  武阳公道:“带我去瞧瞧她!”

  武宫主突然失声悲啼,叫道:“爹爹啊!难道女儿比不上她?”

  武阳公冷冷道:“她是我的亲生骨肉,你只是我的义女,怎可相比?”

  这话只听得赵岳一愣,心想这武阳公好生残忍冷酷,即便实情如此,也不宜于此时出口。

  武宫主似是现下才晓得身世,呆如木鸡,面色更加苍白。过了半晌,幽幽道:“好,我带义父你去见她!”她立即改口称武阳公为义父,这其中辛酸自怜之情,即使是赵岳这等鲁莽男子也感觉得出。

  武阳公一点也无动于衷,道:“如此甚好,但我须先找到赵岳,免得他把那对头勾来。”

  武宫主在这极端苦楚紊乱之中,反而忆起早先那小女孩的情状,心想:“大凡孩子们见到这头驴子,无不好奇瞧看,那小女孩竟低着头,分明内怯,再者她手中有十几枚铜钱,这贫苦农家焉能有钱给孩子们花用,可知必是赵岳在这屋中躲着。”

  她这刻自然不会说出此事,心念一转,大声道:“佩儿知道赵岳下落,但义父你将来如何处罚?请先告诉我。”

  武阳公沉吟一下,道:“罚你以楷书抄写楞岩经和金刚经各一千遍,然后……”

  这一罚大出武宫主赵岳二人意表之外,她怔一下,道:“以后呢?”

  武阳公道:“以后便削发为尼,终生不得出嫁!”

  武宫主一阵凄然,幽声道:“佩儿宁可现下便死!”

  武阳公道:“那也由得你,但你须得先说出赵岳下落和云仙出家的庵庙!”

  武宫主道:“赵岳已经死啦,内情等会再禀,另有一事须得先行奉禀,那就是云仙妹出家为尼,可不是我强迫她的!义父你纵然找到了她,也没用处!”

  这话武阳公自然领悟得出其中之意,要知他早已瞧出单云仙一颗芳心已落在赵岳身上,因此她一知道自己就是赵岳宿仇死敌的女儿,想到结合无望,自然选择出家一途。当下冷笑道:“天下没有不能解决之事,她若是不听老父之言,我便火焚天下庵寺,看她到何处念经拜佛?”

  武宫主叹道:“义父此法果然厉害无比,云仙妹子怕天下僧尼受累,只好乖乖听从……”

  赵岳一方面愤慨,一方面也十分佩服。他倒没有想到单云仙乃然是为了他而出家,心想既是如此,二妹不出家也就是了!

  武宫主又问道:“义父您老命我抄写楞岩经和金刚经各千遍,其间之苦不必说得,只不知义父何以想得出这等奇异可怖的刑罚?”

  赵岳自是深知执笔抄写之苦,当下不禁侧耳细听。武阳公冷冷一笑,没有做声,心想:“那楞岩金刚二经乃佛门要典,包含广博,证论精微。以她的天聪资质,若是抄上千遍,不但烂熟于胸,而且能尽行领悟其中旨趣,那时候只怕不准她出家也办不到!”

  武宫主赵岳二人自是料不到这武阳公学识渊博,心计既深且工,为了要使武芳佩一生不能嫁人,所以设此圈套要她日后甘心长遁空门之内。

  当下武宫主把赵岳如何躲在武当秘府禁地之内炼功疗伤,自己如何投下毒菓之事说出。武阳公颔首道:“这话不是随口编得出来的,我们且看了武当派的动静,便知赵岳是否当真已死。”他沉吟一下,道:“我们不须上山,只在附近留意探听,倘若武当派传出赵岳死讯,决计是假。若是无甚动静传开,甚至派人下山说是找寻赵岳,则那厮定已死无疑!”

  这一番推论实在极有道理,若然赵岳不是阴差阳错逃了出来,听到他们对话,而是见到武当之人,把武宫主投下毒菓加害之事说出,定必会将计就计,传出赵岳死讯,以便赵岳潜迹苦修,不须防备武阳公寻上门来。

  武宫主唯唯应了,当即跟着武阳公向大道走去,不久工夫,铃声渐远。赵岳这时完全打消向武当报讯之意,暗念现下功力未复,必须找到一处隐僻之所,埋首苦练。想来想去,决定北上,找个荒僻村落躲起来最妙。

  于是走出农舍,再向那小女孩道谢过,这才直向北方奔去。这时,他心中既不须牵挂单云仙,便毫无心事。经过襄阳城时,斗地忆起,上一次曾经请业已归隐本城的贾方山老镖师,施展独步天下的易容之术,改变面貌。目下正须隐蔽行踪,找他最好不过。

  当他走出贾府之时,已经变成一个行旅商贾模样,不但面貌全非,连全身四肢的肤色也都变换了。那贾老镖师不但替他改易容貌,还教他一套言语应付,以及此去何地,应带何种货物,以瞒人耳目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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