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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赵岳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因身上任务重大,生怕在路上被对头们截住,不能抵达武当,故此不惜出此下策……”

  他说到这里,刚想往下面再说出三门四派代表的悲惨下场以及自己所负任务的详情,忽见对方矍然向右侧遥望,耳朵耸起,似是听到可疑之声。赵岳不禁停口,也自侧耳聆听。

  紫心老道人忽然间放步向右侧奔去,口中大喝道:“那边有人走动,想是武阳公的手下,待贫道去把这些恶魔们收拾掉。”

  他一忽儿就奔出老远,赵岳本想跟去,却又记起如果任得单云仙孤身留此,十分危险,只好放弃追去之念。回头看时,只见单云仙已走到金蛇老人郑凯尸体旁边,低头合什,嘴唇微动,不知念诵些甚么。

  赵岳等了一阵,她才走过来,不待赵岳询问,已经说道:“小妹替他念了几遍超度往生的经文,唉,这武林中的冤仇杀戮不知几时才能绝迹?”

  她向四面望了一眼,又道:“那位老道长已经走了么?他好像有点精神失常,唉,像他偌大一把年纪的人,神智不清,孤零飘泊,当真可怜可悯。”

  赵岳沉吟一下,道:“那位老道长自称道号紫心,如果不假,他就是二十年前参与阴风崖铁柱宫之役的高手之一了。那一役武阳公被迫闭关二十年,铁柱宫也被夷为平地!可惜他不容我问个清楚就匆匆走了。”

  他的话声停顿一下,振起精神,道:“不过我想只要能够到达武当山,这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啦。二妹,我们继续赶路吧!”

  他们走到那辆骡车,却因车把式已死在强徒劲箭之下,赵岳心想无论是单云仙或自己赶车的话,反而惹人注目。当下迅速地剥下一个劲装大汉身上衣服,连佩刀也取了过来,躲在车后换上,再奔到江边把面上的脂粉眉毛洗干净,回转来从那些尸体中取了一顶英雄帽戴上,那副神气打扮,乍看真是闯江湖的二三流人马。

  赵岳把那些死尸通通丢到河中,他本想连金蛇老人郑凯的尸身也丢到河中,消灭一切痕迹。可是刚刚把这边的收拾干净,其中就听到尖锐的竹哨声,先是远方响起,紧接着近处也有竹哨升起应和,并且应和的不止一个,分明已有不少人走到近处。

  这些竹哨声宛如鬼哭般刺耳难听,单云仙双眉紧皱,道:“大哥,那是甚么声音?”

  赵岳道:“愚兄以前也未曾听过,不知是甚么帮派的消息暗号。不过这也不难猜测,这些人不是那几个被紫心老道长杀死的凶悍大汉的同伴,就是跟随金蛇老人郑凯之人,也就是阴风崖铁柱宫的手下。”

  他跳上骡车前座,等单云仙上车之后,便扬鞭驱车沿着河边向上流驰去。

  鬼哭般的竹哨声此起彼落,有些急促连响,有些音节悠长,似乎那些人用这竹哨声在交换情报。

  骡车不久就驰出二三里路,但竹哨声依然有些迫得很近,听那声音的移动方位,似乎有二三十人散开搜索。

  赵岳焦急地驱车前驰,河边那有渡口?然而回转去的话,简直是自投罗网,故此他硬着头皮继续向前驰去。

  忽然前面数里远处也有竹哨声响应,一听而知前路已断,除了河流那一面之外,不论是前后及右面荒野都有竹哨之声。

  赵岳冷笑一声,道:“我们已变成网中之鱼啦,这道大江又过不去了。”

  单云仙惊慌地道:“那怎生是好?大哥,这些包围我们的人不知是何方强梁?”

  赵岳沉声道:“那还用说,自然是阴风崖铁柱宫的恶徒。单是这等浩大声势,目下除了阴风崖铁柱宫之外,天下那里还找得出第二帮?”

  单云仙极力敛抑住心中惊慌,想了一想,道:“大哥,前面那一群后来发出哨声的人,一定是打对岸过来的……”

  赵岳道:“二妹怎生得知?”他接着轻哂一下,道:“就算他们是刚刚渡河过来的,又与我们何干?”

  单云仙缓缓道:“他们的竹哨声音是后来才突然升起,并且人数不少,很快就向岸上荒野那边展布开,形成拦截之势。由此可知这一伙人无疑是乘坐船只从对岸过来……”她微微一顿,神情甚是慎重,接着道:“因此,我们只要能够渡过此河,对岸那边一定没有敌人。我们可以抢快一步直赴武当。”

  赵岳苦笑一下,道:“二妹之言虽是有理,可是目下的困难就在于如何飞渡这宽如茫茫大海般的大江?”

  单云仙道:“这个……这个……”她的目光在河岸边转来转去。但见这一带河边不是深深的芦苇,就是繁密的树木,并无渡口。这种地势,一望而知从来无人在这一带泊船上岸。

  她深深皱起眉头,这时骡车缓缓沿着河岸高起来的平地向前滑行。她道:“看来不容易找到船只,然则大哥作何打算?”

  赵岳豪壮地朗笑一声,道:“事至如今,已无选择余地。愚兄今日已非昔比,一身武功,足可与恶贼们血战一场。假如能够突围而去,当然最好不过。假如对方高手云集,无法冲出,那就放手与他们周旋,除非愚兄身亡气绝,绝不能让那些恶贼们把二妹劫走。”

  单云仙眼睛一眨,面泛愁容,道:“这样说来,竟是小妹连累了大哥啦!唉,这些日子以来,小妹已深知大哥天生侠骨义胆,光明磊落,小妹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说动大哥丢下小妹,径自突围脱身,不然的话,小妹自己留在此地,足可以阻挡强敌,转移他们注意。大哥便可趁机脱困,甚至不必动手拚命就出得重围。”

  赵岳凛然道:“二妹知道就甚好,愚兄已把二妹你当作嫡亲手足看待,焉能让你落在恶魔们手中?”

  单云仙感动地叹息一声,道:“自从小妹长成之后,因无亲无故,心中时时泛起孤零凄凉的悲哀。而所有的人对小妹大都不怀好意,当真没有一个像大哥这样胸怀坦荡,比嫡亲手足还要亲爱怜惜小妹……”

  赵岳道:“二妹说得这般凄凉,愚兄更要尽力照顾你,可是今日的局势,已迫得愚兄无法选择。愚兄若是不幸战死,你……你……”

  他的话声忽然停住,却是因为想不出下面应该怎样说才好。当下叹息一声,道:“愚兄如若战死,那时已管不了许多,二妹你自己珍重。”

  单云仙感动得珠泪双抛,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突然间荒野中传来尖厉悠长的哨声,连续传来七八响,似是碰上了甚么事。接着所有刺耳的竹哨声一齐停歇。

  赵岳沉吟忖想一阵,突然面现兴奋之色,道:“莫非是他们碰上武当老一辈的高人紫心道长么?”

  单云仙赶快抹掉泪痕,道:“那么我们快点向前走!”

  赵岳摇了摇头,道:“没有用,这骡车能有多快?况且留下鲜明痕迹,怎样也逃不了,除非能够过河……”话声未毕,果然上游不远之处又有竹哨声随风传来。

  单云仙本来对自己的荣辱生死丝毫不放在心上,她的着急,完全是为了赵岳。这时冷静下来,一边细细寻思脱身之法,一边小心地注视河边形势。

  骡车缓缓向前走了两三丈远,河边一片芦苇,随风摇动,发出阵阵沙沙响声。

  单云仙忽然道:“大哥,你看看那河边……”

  赵岳转眼望去,只见那片芦苇又高又密,还有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河水。于是应道:“愚兄看不出有何可疑……”

  单云仙道:“小妹是说这片芦苇与河岸干地之间,似乎遗有足迹脚印。”

  赵岳点点头,道:“二妹眼力不凡,果然是有人走过,也许正是早先敌人们经过。”

  单云仙道:“不,这足印之中,有一个可以看出乃是赤足之人留下,试想那干敌人们岂有赤足之理?”

  赵岳道:“二妹虽是看出这一点,但于我们没有甚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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