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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无怪冷见愁一下子就知道他不是摧说使者施如山,也无怪他一举手就破去“圣贤迷”无上毒功,唉,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惊世骇俗本领呢?

  冷见愁又道:“你如果不甘自杀,那就出手吧,不过你最好记着,你自尽可以立刻死亡,可以立刻解脱,但如果我一刀把你劈成两片,你练毒多年,功力深厚,比百足之虫还厉害,你两片身体还会有无量痛苦,要很信才真正死亡。你自己选择,我不勉强你。”

  尤吉祥简直无法招架。这个敌手一切都清楚了解,连毒教高手死亡时巨大可怕痛苦也知道。

  当然这只是指遭到刀兵之劫,伤势绝不能医治而肉体各部份生机仍在。

  由于炼毒日久,所以每一点肉体组织死亡时都极痛苦,直到全部死亡才停止。

  这种过程可能拖上三两天这久。

  所以他们宁右眼下专门克制自己的毒药,以便立刻死亡,立刻得到解脱。

  尤吉祥俯首考虑,不时叹一两口气。

  冷见愁居然不催促他,却偶然从背后包袱抓出一些种类不同的药材,双掌一搓便成粉末,有时甚至会冒出淡淡的青烟。

  最少已超过一盏热茶之久,冷见愁打破沉默,道:“尤吉祥‘十八层地狱’可以算得是毒教无上功夫,你已经施展了十二层之多了,虽然还有一种,但我看可以到此为止,我决定不等候了。”

  尤吉祥笑声很惨淡,道:“冷见愁,世上有没有人可以击败你?”

  冷见愁道:“当然有,不过我懂得很多,所以能够事先趋避危险,我永远保持主动之势,所以进退自如,而最重要的是我的对象不是人类,所以我个人的失败死亡根本微不足道,但如果我能够胜利,这意义之伟大,影响之远就不言而语可以形容的了。”

  尤吉祥大声道:“请告诉我,你想击败的对象是谁?”

  冷见愁道:“命运!或者你可以称之为‘极恨’,因为命运总是以极限之形式,境界表示出来。”

  尤吉祥忽然笑道:“我快要去了,但我仍然忍不住要告诉你一句话,我这句话就是:你疯了!”

  他嘴巴一合拢,立刻变成蜡人一样苍白僵硬,也象站不稳的蜡人笨拙倒下。

  我可能真的疯了,冷见愁举步向安居镇行去。

  我有好日子不过,偏要想尽法子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不是疯子,谁肯这样做?

  房间很宽阔而且明亮,一头摆着一张云石圆桌,六张靠背椅厚软垫子上都有人坐,除了徐小茜等三女之外,就是李碧天无嗔上人和小郑。

  另一头两边墙壁各有一排壁柜,本来散发出各式各样药材味道,但后来墙角一个大火盆点燃之后,全室弥漫着清爽而且又甜美的香气。

  圆桌上有酒,还有五碟热气腾腾的小菜,一个大冷盘是熏鸡和酱牛肉。

  李碧天道:“我唯酒菜都不会有问题,但我却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我们最后的晚餐。”

  雪婷的子象她的人一样敢作敢为,最先落在盘碟中,连吃七口,又干两杯酒,才道:“有你保证还怕什么?”

  其他的人也不觉被她“豪情”所夺,先后动筷及互相敬酒。

  雪婷又道:“最后的晚餐是这一顿抑是几十年后的那顿,其实有何分别呢?”

  最想不到的是小郑居然最先答嘴,他还苦笑一声,道:“大有差别。姑娘,大有分别。”

  雪婷道:“你告诉我吧,分别在何处?”

  小郑道:“蚂蚁尚偷生,能多活几十年总是好的。”

  雪婷道:“当然,但如果要你不死不活地过日子,或者必须与相爱之人分离,过着孤独凄凉的日子,更说不定要跟一个你绝不喜欢的人一齐过这几十年,你怎么说?”

  小郑吃一惊,喃喃道:“不至于吧?命运会这么残忍无情么?”

  无嗔上人道:“嘻哈,我很羡慕你。”

  雪婷挟了一大块“狮子头”放入美丽嘴巴内,才道:“为什么?”

  无嗔上人道:“因为你的人生似乎很单纯,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等于一,但别人却没有这种运气,因为不恨并非等于爱,不活并非一定亡,你可以不恨不爱,可以既恨又爱。你也可以不死不活……”

  雪婷道:“这种话你跟冷见愁去说,别找我。”

  她拒绝得干脆俐落,根本不需思索,好象她天性就是如此。

  徐小茜温柔地接上问说:“如果人生一切,甚至本身都是模棱两可,那末探索与否,又有何区别?”

  雪婷不经思索就回答,可见得这答案必已早有,看来很可能也来自“宋妈妈”。

  她道:“不探索不反抗命运的一切安排是弱者,敢探究敢反抗是强人!”

  徐小茜道:“但不论北者或强人,仍然是傻瓜,既然如此,此区别何在?”

  雪婷道:“不知道,你最好问问冷见愁,他是强人傻瓜,你一这理弱者傻瓜。”

  她的话一针见血,徐小茜的确是“弱者”,因为她似乎既不敢亦没有兴趣反抗命运之安排,例如她中了“迷情孤独蛊”,她居然仍很泰然自若淡淡地随顺命运,从来没有露出过挣扎痕迹。

  无嗔上人道:“人生中种种矛盾唯一大智慧者能统一无碍。所以并非举世之人皆是傻瓜。这些看法在佛经中原是很浅的道理,唉,可惜我向来不大留心从不去研究……”

  雪婷道:“阎晓雅,你吃得不多,话根本没有讲过,难道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阎晓雅清丽绝俗脸庞上,浮起淡淡笑容,终于开口说话:“我没有意见,因为我是弱者,弱者向来没有资格说话。”

  这话出自她口中,似乎比别人更能引起同情怜悯。尤其小郑眼睛都发直了。

  雪婷忽然大声道:“酒菜都吃够了,李碧天,告诉我,你怎肯做梁松柏的爪牙走狗?”

  她已站起瞪大眼睛双手叉腰,一望而知她不得答案的话,绝对不会罢休。

  李碧天讶道:“雪婷姑娘,每个人都有苦衷有秘密,我为何一定要告诉你?”

  雪婷声音更大,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你不同,你绝对不是他们那一类人。”

  李碧天啼笑皆非以及求救地望望别人,但当然没有人肯挺身替他说话。

  雪婷挺胸叉腰眼睛瞪得更大,道:“快说,李碧天,你为什么?梁松柏算老几?”

  李碧天居然被她迫得很为难很可怜的样子,张口结舌竟是答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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