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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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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茜用难以置信惊讶的眼光望住宋妈妈,因为此一问题根本就有了否定的答案,天下间谁能比宋妈妈的消息更灵通?真有这样的人? 宋妈妈徐徐道:“李碧天既然自然毒教中的圣手,外表上必是谁也瞧不出他是毒教中人,我耳目虽是遍布全国,可惜没有几个人有本事有眼光辨认得出李碧天,所以访查李碧天下落一事,我使不出什么力量。” 徐小茜忽然感到震惊,说道:“难道你想说的那个人,竟是冷见愁?” 宋妈妈点头,道:“是他,只有他。” 窗外的冷见愁听了,自己也感到奇怪,宋妈妈凭什么作此推测?她一定很有道理,只不知那是什么道理,居然连冷见愁自己也不知道? 宋妈妈又道:“冷见愁办得到,问题只是他肯不肯!” 徐小茜道:“我不明白,但心中却有强烈的感觉,感到你的话是对的。” 宋妈妈道:“第三个问题呢?” 徐小茜道:“冷见愁究竟是什么人?” 宋妈妈笑一下,道:“我也很想知道,冷见愁一身本领,深不可测,根本你出现后所有的说话,归纳起来,他见过‘血剑’严北,‘刀王’蒲公望,巫山神女宫宫之‘风发云鬃’南飞燕,神探‘中流砥柱’孟知秋,这四人都是三十年前天下无双的高手。而冷见愁还精通医药;三十年前天下第一名医李继华,外号大自然天医,据说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成名了数十年之后,亦是在三年前突然不知所踪,前面所述四大高手,说是一样同时失去消息踪迹。” 徐小茜真有喘不过气来之感,人生何其多变幻?波橘云诡,鱼龙曼衍,奇怪之事似乎天天都会发生。 宋妈妈长长呼吸一下,又道:“冷见愁不会是他们之中任何人的弟子,因为他提起这些人,口气殊无尊敬之意。” 徐小茜道:“对,我亲耳听见,他说‘刀王’蒲公望只不过是一片‘落叶’,亏他想得出落字眼来形容,天才,真是天才。” 宋妈妈又道:“我还知道冷见愁一些事,冷见愁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机能上毫无缺陷,奇怪的是他却害怕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子,他将会不停地逃避,最先是你,其次是雪婷,后来是阎晓雅,将来还有谁尚不得而知。” 徐小茜大概已知雪婷和阎晓雅的来历,没有询问,怔怔寻思别的心事。 来妈妈又道:“最后我有个最新消息,那就是连四,他本是闽南连家的后人,亦是天下唯一练成拔刀诀的人,三天前,在南京校场后,连四用一柄长刀,独力破了‘五行神箭’,汪大娘事后呕血数升,现下还病得五颜六色。” 徐小茜耸言动容,但冷见愁比她更惊讶而又开心,因为连四是他的‘朋友’。 徐小茜道:“他居然破得天下无敌‘五行神箭’,真是好汉子。” 宋妈妈站起身,表示要走,一面道:“连四向来胆小怕死,曾受无数侮辱,都不敢拔刀,据我所知,雪婷辱骂嘈吵多天,有一天连四忽然挺身站起,气概迫人,雄姿英发,大步离开雷府,雪婷当时被他的气概镇住不敢拦阻,第二天连四就大破‘五行神箭’了。” 红楼中迅既恢复往时的幽静,徐小茜虽然坐在蒲团上,合什向佛,可是玉容寂寞,美眸含愁,任何人看见都晓得她脸上写着“孤寂”两个字。 冷见愁深深尝过“孤寂”滋味,十五年幽冥世界暗无天日的日子,当时绝望心情,亦与徐小茜身中绝毒的“绝望”相同。 冷见愁暗自深深叹息不已,同情怜惜有用么?真能解得别人心中千千之结? 现在冷见愁已稳站枝头,身上四周上下浓密的树叶使他隐蔽完全,他的目光透过雨丝,远远投入红楼,楼和树上的人心头都一样的冰冷,红楼隔两相望冷,难道李商隐写下此一诗句时,竟是形容这种情景? 冷见愁本想和徐小茜见上一面,但想到她已中了“孤独迷情盅”绝毒,只好改变心意,因为他深知此毒的厉害,并非仅仅取人性命那么简单。 有时候不见面比见面更好!有些事情埋葬于心之中比说出来好!人生原本就充满如许多的无可奈何…… 回家,这两个字代表无限温馨,至少也是一种充实温暖之感,任何人只要有家可归,就尚未被人世界遗弃。 冷见愁走入那大片简陋低矮屋宇区域内,心中陡然浮现一张脸,使他感到温暖安详。 这张脸庞极之简单普遍,不过是一个三十余岁妇人的脸,但端正的五官,散发出温厚慈爱,还有隐藏不露的“智慧”,这种智慧只有“慈爱”的方式表现,决不是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纵横才气,仅仅是一种了解“体贴”,却气度如海能够包含容纳一切…… 回溯十二天前,冷见愁离开“南校场”后面的木屋,在山野中兜一大圈,肯定已甩掉任何跟踪者之后,忽然走到江边繁忙的码头。 冷见愁并没有蓄意来到此处,只不过上半个月他为了查访 严星雨行踪,曾在码头上流连好多天,认识不少码头上出卖劳力 的人,他们都是好汉子,冷见愁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不贪心,勤恳地劳力搏取最简陋的生活。对朋友热情义气,对贫苦及妇孺都热情帮忙,对生活的要求很少很少,偶然喝上两杯就是莫大的难忘享受。 帆墙织,货物有装有卸,清晨的江风特别凉快新鲜,许多人尚在梦中,但码头上却是最热闹繁忙的时刻。 三个扛货上落的苦力(都是大汉)见到冷见愁,马上把他围住,亲切寒喧问候,这三名大汉曾被冷见愁请喝两次酒,最熟也最谈得来,他们好象见到久别重逢的兄弟一般,一把拉住冷见愁。 直到冷见愁发誓答应晚上到老大王成家里聚会喝酒,他们才肯散去继续工作。 老大民只是这几个人的老大,因为他的妻子方氏最贤淑和气,每夜喝酒谈心,她从不有过耐烦的样子,于是方氏变成大嫂,也有点像是大伙儿的母亲,任何人有问题有心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 那一夜喝完酒,冷见愁被招待在王家歇宿,虽然只是一个狭窄小房间,很热,但冷见愁熟睡得像最肥的猪,像初生的婴儿……狭隘简陋的屋子,却有着无忧无虑安全亲切的气氛。 但十二天之后,冷见愁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不但没有掏出一文钱贴补,每夜回家总是半夜三更,王大嫂方氏必会悄然起身,煮一碗面,一点卤牛肉,几个卤蛋,还有一壶酒。 冷见愁摸摸口袋,空无一物,连一文所钱都没有,如果是投宿客栈,老早被人轰出来露宿街头了。 徐小茜的“苦难”,冷见愁既不能解决,冷见愁甚至连自己的食宿也解决不了。 冷见愁回到狭窄的房间,听见大嫂在屋后洗衣服的声音。过一阵一个小家伙——只有六岁的男孩子入房发现冷见愁,立刻拖住他的腿,又叫又闹。 大嫂方氏温厚端正的脸庞出现房门口,叫住小家伙,道:“叔叔刚回来,让叔叔歇一会。” 小家伙不止,叫道:“哥哥不给我玩,我要叔叔骂他。” 冷见愁抱起小家伙,道:“是不是叔叔雕的那枝木刀?叔叔给我再雕一把,别跟哥哥吵嘴。” 小家伙很快安静下来,跑出去玩,大嫂方氏定睛注视冷见愁一会,才道:“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吃完躺一回,晚上大伙喝点酒,心里有什么事,到时再说。” 她怎知我没吃饭?她怎知我有心事?又怎知我想静静睡一下?即使是亲生的娘,恐怕也比不上她温柔体贴! 不久,冷见愁吃得饱饱独自躺在床上,含着感动的泪水进入梦乡。 又过了不知多久,暮色已笼罩大地,许多屋子透出灯光,炊烟和炒菜的香气到处弥漫,冷见愁听到王老大回来的声音,更听到大嫂悄语:“阿成,叔叔下午回来正在睡觉,我瞧他心事很多,晚上把李强陈大头他们叫来,陪他喝几杯解解闷,好不好?” 王成道:“这最好,我马上叫他们过来,哎,糟了,工钱还未拿到,我一个铜板都没有,怎生打酒?” 大嫂道:“声音小一点,叔叔在隔壁,酒菜我想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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