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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皇甫維道:「不妨事,義父親筆墨寶,在小弟看來,比什麼都要貴重。大哥請交給小弟吧!」

  大少爺果真取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白箋,皇甫維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垂老相逢漸難別,大家期限各無多」等十四個核桃大的字,後面又寫明「此書遺贈吾兒皇甫維」。字字寫得有如鐵劃銀鈎,筆力遒勁。皇甫維垂淚道:「見到這些字跡,就好像又看見義父一樣。但泉壤茫茫,人天永隔,寧不悲哉!」

  大少爺和二少爺走開一旁,各自落坐。江南孤客呂東青沉思半晌,突然貼近皇甫維耳邊道:「公子可覺得大爺所留的幾個字有點意思麼?」

  皇甫維不覺收住悲思,低頭向那白箋左瞧右瞧,但找不出一點破綻,當下搖搖頭,道:「我頭腦中昏昏沉沉,不似平日清醒,實在看不出有什麼意思。」

  呂東青道:「依我想來,皇甫大爺特地留下這麼兩句給你,必有用意,決不會單單為了給你留念。試想他老人家既然和你最是親近,斷乎不會連幾句心腹之言與及勉勵的話也沒有!所以我認定這紙上的兩句詩必有作用,想了又想,終於被我發現一點眉目。至於對是不對,那就要等到那時候才能揭曉。」

  皇甫維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點說行不行?」

  呂東青道:「這古怪必在地下石室中牆上掛著的那副對聯之上,大爺留此兩句,用意就是要你注意那副對聯!」

  皇甫維瞿然道:「有道理,我們再進去瞧瞧。」

  他們話聲甚低,倒不怕別人聽見,但由於皇甫維不時瞧著那白箋的動作,卻惹起那兩個義兄的注意。

  皇甫維向他們道:「小弟意欲再到義父靈前叩頭辭行。」

  大少爺道:「你要離開我家麼?」

  皇甫維聽到他說出「我家」兩字,分明把他當作外人看待,心中一陣酸楚,也有幾分妒忌,便默然點點頭。

  二少爺道:「那麼你就進去吧。」

  皇甫維率著呂東青走入地道,直到處身石室之內,才恨恨跺腳道:「哼,哼,義父才過世十日,他們就急於要把我趕走,薄情寡義,莫此為甚!」

  呂東青安慰他道:「好在你早就知道他們為人,況且又不爭家產,隨便他們好了,目下還是先看看那副對聯要緊!」

  兩人的目光凝定在牆上的對聯,那是在木板上刻了字,然後掛在牆上。

  他們瞧來瞧去,都看不出有什麼道理。皇甫維但覺頭昏腦脹,便坐在墩上,後腦枕著石棺。

  呂東青自語道:「這就奇了,這副對聯之上,憑我這對老眼,絕對不會差漏,分明毫無可疑之處。這樣說來,莫非大爺要你帶走這副對聯?但有什麼用處?連姓名也沒有署上。」

  皇甫維驀地跳起來,叫道:「我好像聽見義父叫我,你聽見沒有?」

  呂東青駭了一跳,道:「沒有呀!」

  皇甫維眼圈一紅,道:「天啊,我聽得清清楚楚,義父用那種有氣無力的聲音叫了兩次維兒,難道他老人家還沒有死?」

  江南孤客呂東青道:「公子你先定一定神,然後告訴我,聲音似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

  皇甫維深深吸口氣,道:「好像是從上面傳下來,但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呂東青道:「假如聲音從棺中透出來,還可以猜大爺未死!」

  皇甫維仍然不服氣,道:「我明明聽見的啊!」呂東青道:「一定是你悲傷過度,發生錯覺。」他為了要移轉皇甫維的注意力,便搶口道:「現在請你過來一下,我們把這副對聯取下來瞧瞧。」

  ▼第十三章 生生死死

  皇甫維果然放開聽見義父叫聲之事,過去伸手去摘對聯。

  兩人分開各摘其一,剛剛一掀木板,突然間一齊面色大變。

  他們對望一眼,皇甫維首先道:「我感到木板之後好像藏著東西!」

  呂東青道:「我也正有此感。既然皇甫大爺有東西藏在後面,也許他老人家曾經考慮到或有別人先撞破此秘,所以預設埋伏,公子不可不慎!」

  皇甫維一聽有理,莫要一時大意,竟被義父防外賊的埋伏弄死。便運起血炁護體,小心地揭起那塊木板,只見板後牆上有一處微微凹下,而在板上黏貼住一個白色的羊皮封袋,正好嵌在凹處,那木板便不致突起來。

  呂東青那邊的情形一樣,也是有個羊皮封袋黏在板後,但顏色卻是深黃。他們把木板摘下來,然後將封袋撕下。

  他們隨手把木板倚在牆上,皇甫維急忙打開白色的羊皮封袋,袋中有兩樣東西,取出一看,其一是一方白絹,有三尺見方之大,上面繪著四個圖樣,每個圖樣都有許多門戶和通道,似是什麼建築物的圖樣。

  其一是張白紙,上面寫著麻麻密密的字,皆是蠅頭小楷。開頭便寫道:「絹上龍蛇虎豹四圖乃余平生所得瓌寶之一,依任何一圖興建住所,雖天下英雄雲集,亦可高枕而無憂,維兒得此,須慎藏守秘。除龍圖之外,其餘三圖,曾分別傳與舒濤、佟雷、冷央三人,但亦不過傳以每圖十之六七耳!余停靈之所,另有奧妙,不可不察。倘有生前仇人欲毀吾屍,維兒可任之長驅直入,越多越好,不論是在廳上或此室之內,俱可置之不理。俟開棺毀屍者猛掀棺蓋,其時兩座火炬即自行噴油起火,或有覺得牆上『同歸於盡』之橫匾不順眼者,妄圖擊毀,觸發消息,則亦將陷身火海。此間地下甬道均經特別設計,大火一起,整座大廳自行塌陷,同時成為火海。所有犯余屍體之人,絕無一能生還!」

  那張白紙到此已經寫滿,皇甫維順手把那幅白絹收在囊中,把白紙遞給呂東青閱看。同時取過那個黃色封袋,打開看時,封袋之內只有一張白紙,皇甫維取出來,閱讀箋上的細字。

  開頭寫的是:「字示吾兒皇甫維知悉」之句,敢情當真是留給皇甫維的遺囑。皇甫維一陣悲愴,舉手揩拭掉眼中淚光,再讀下去。

  遺書上寫道:「余之身世,一直未曾告汝。余實為多年前武林第一高手一皇三公中的皇甫孤,平生惡孽,難以勝數,晚年甚感懺悔,但往事如烟,已無法補償。汝天性甚為奇特,集正邪於一身,有時純真仁慈,有時兇狡毒辣,願汝知而警惕,勿步為父後塵。」

  皇甫維看到此處,不覺長長歎息一聲,忖道:「義父當真就是『一皇』皇甫孤,不管他當年聲名如何,我仍然以他為榮!這世上只有他最清楚我的為人,我以前也感到自己的性格很奇怪,但從未細細想過,義父說得真是明白不過,當真有時純真仁慈,有時兇狡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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