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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谷雲飛笑道:「第一皇甫大爺平生不肯蒙面行事,第二皇甫大爺擅長採補之術,怎會有一頭白髮,對也不對?」

  皇甫維忖道:「連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採補之術,他倒比我知道得更多……」他為了不露出馬腳,故意淡淡一笑,道:「谷兄料事如神,使人佩服。」

  谷雲飛得意地陰笑道:「兄弟不但膽敢斷定豫皖道上的命案不是皇甫大爺所為,就是冷三叔四名手下也不會是大爺下手。眼下只要找出做這命案之人,也就等如找到殺害冷三叔手下的兇手了。」

  舒倩插口道:「你這趟離開冷月山莊,就是為了冷三叔手下被害之事,所以派你這鬼靈精出來麼?」

  谷雲飛點點頭,道:「是的,除此之外,舒大伯還有話命我告訴你。」

  皇甫維見他們有私話要說,便辭出回房。只見房中只有江南孤客呂東青一個人,那紅衣大漢十二郎不知去了何處。呂東青雖是躺在床上,但並未睡著,見他進來,立刻低聲問道:「那一位是誰?」皇甫維說出冷月神狐谷雲飛的姓名,並且把他帶來的話都告知呂東青。最後他悄悄問道:「什麼叫做採補之術?」

  呂東青道:「這是邪派中一種功夫,講究在男女交合之時,採對方的真元,益自己的精氣。據說不但可以益精補氣,還可延壽駐顏。」

  皇甫維啊了一聲,道:「怪不得他斷定我義父沒有白髮,大概當真有這門功夫。可是我義父他白髮如銀,頗似那生還的少女們所描述,莫非真是他老人家麼?但他怎能離開病榻?而且既然出來,為何不和我見面?」

  呂東青皺眉道:「據我所知,那鐵網神刀李幸和六甲手邱南都頗有俠名,皇甫大爺隱居了二十年之後,絕不會再出江湖之際,就胡亂殺人。再者論到採補功夫,乃是損人利己的妖邪行徑,公子不可相信有這等功夫!」他趁皇甫維胸中尚無成見之際,設法進言,使他分出邪正之別,當真是一片好心。

  皇甫維笑道:「我們煉武的人,那個去注意男女交合之事?就算有採補之術,我也不學。不過我義父常常對我說,武林中多的是虛名欺世之輩,往往外間都尊崇那人是個大俠,其實卻專做卑鄙齷齪之事。他老人家要我不管人家的聲名如何,必須就事論事才行。啊!你覺得不服氣麼?但我這一次在保定府所見所聞,卻使我更加佩服義父的話。試想你們那幾個煉藥的人,無一不是武林知名之士,按理說,都應該一諾千金,死而不悔。但其實呢,我看只有你呂兄一個不失為正人君子,其餘的人,如少林寺三長老之一的無意大師,簡直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

  呂東青嘆一口氣,道:「若以這幾個人而論,公子說的話都對,可是……」

  皇甫維插嘴道:「空言無益,我得見到事實才能信服,以後走著瞧吧。我義父他說世上人心險惡,絕不可輕易信人,這話一定不假。」他突然間面色一沉,轉眼望著窗外。呂東青知道他一定是發現外面有人,他雖然聽不到一點聲息,但目下已知道皇甫維煉有「天視地聽」之術,因此毫不懷疑。

  皇甫維冷冷道:「外面是那一個?」

  一個人應道:「小的是十二郎……」人隨聲現,那紅衣大漢迅即推門進來。皇甫維皺眉道:「你半夜三更去什麼地方?」

  紅衣大漢迅速地答道:「谷師兄早先命小的在客店附近巡視,直到他走後方可還店。」

  「哦,他已經走了?他幾時叫你這樣做的?」

  十二郎面色一變,吶吶道:「那是……那是公子你和倩姑娘不在店裏之時……但公子千萬別說小的告訴了你,他吩咐過小的不要說的!」

  皇甫維覺得此人魯直得可愛,不禁一笑,突然間又轉頭望著窗外。

  他那對如冷電般的目光原本射向窗外,忽又改變方向,凝視住房門。

  呂東青忍不住躍到他面前,伸出兩個手指,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皇甫維知道他詢問自己究竟發現了一個人抑是兩個人。當下凝神一聽,豎起一隻手指作答。

  呂東青輕輕躍到門邊,伸手出去,打算把房門突然拉開。那知他的手剛剛伸出,房門的響處,已快一步被外面的人推開。現身在房門外的,赫然就是冷月神狐谷雲飛。

  他笑吟吟看呂東青一眼,若無其事地跨步入房,道:「兄弟聽見房中尚有說話之聲,知道公子尚未就寢,所以斗膽推門進來。」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把他竊聽於門外之事一筆帶過。皇甫維微笑道:「谷兄不是已經離開此店了麼?何故又折回來?」

  谷雲飛道:「兄弟忽然記起一事未曾告知公子,所以特地轉回來。那就是少林寺無意大師和鬼醫向公度這兩人,雖然接了三公令箭,定下一個月的限期。但這兩人不但沒有查問殺死冷三叔手下的那個兇手,反而失了蹤跡。他們都是老江湖,是以想釘住他們,不大容易,這兩人對公子都懷有惡意,因此兄弟特地向公子奉告。」

  皇甫維聽了,覺得此人似乎真是一片好意,便誠懇地道謝一聲。呂東青見到皇甫維道謝的表情和聲音,誠懇率真得教人無法不信,心中不覺大感訝異,忖道:「皇甫維公子用上心計之時,那種機詐毒辣法,使人心寒。但像這刻卻似是純真淳厚好孩子,改變得簡直教人難以置信。像他這種天生具有兩重性格的人,我當真未曾遇過。」

  只聽那冷月神狐谷雲飛親切地道:「兄弟不知道公子你和無意大師之間有什麼仇恨,假如公子肯賜告的話,那兩人的行蹤去向,兄弟多半能夠猜出來。」

  呂東青暗中一笑,想道:「看來這個自詡智謀過人的神狐已被公子純真的表情所惑,竟以為公子當真是個天真率直的少年啦!」

  皇甫維應道:「我猜是上一輩結下的怨仇。」他的表情坦白異常,叫人無法不信,而事實上無意大師屢次要加害於他,也確是因為他義父命他把免死金牌送給無聞大師之故。他接著又道:「聽說谷兄智計蓋世,不知是否猜得出他們將以什麼手段對付於我麼?」

  谷雲飛沉吟一下,顯出十分用心思索的樣子。要知他果真以智計超人,料事如神自詡,所以被皇甫維一捧,不由得用盡心力尋思。

  隔了一陣,他緩步走近皇甫維身邊,輕輕道:「公子既然下問,兄弟就以想得到的可能情形說出來供公子參考。」他停一下,道:「以兄弟揣想,這兩人除非能從公子身上獲得大利益,或者假借公子之力可以應付三公令箭之劫以外,他們斷不敢放棄查緝真兇之舉。以兄弟所知,公子身上帶有大爺的免死金牌,可能他們就著眼於這塊金牌之上。」

  皇甫維皺眉道:「谷兄的推測當真令我佩服,但有一點,那就是這塊免死金牌除了洛陽司空表與及三公知道之外,沒有別人曉得。」

  冷月神狐谷雲飛笑一聲,道:「那不見得吧,請問公子的免死金牌如今何在?」

  皇甫維眼珠一轉,道:「莫非已在三公手中?」

  谷雲飛怔一下,眼中射出疑惑的光芒,道:「公子好聰明啊!」他下一句本是要說「當真出乎兄弟意料之外」。但這句話說出來,不啻是說以前認為他是愚笨之輩,是以立刻嚥住,接著道:「試想公子既肯把金牌交給別人,則無意大師、向公度他們知道有這麼一塊免死金牌在公子身上,並非奇事。」

  皇甫維心中忽感紊亂,茫然道:「不錯,不錯……」

  原來他的思路已轉到別處,早先他故意和絳衣仙子舒倩回到房中,熄滅了燈火,用意是假如他和舒倩的好事當真有人暗中破壞的話,那人一見燈光熄掉,勢必再次設法把他們驚散,就像前幾日的晚上突然失火一樣。他本以為破壞好事的人,必是那個神秘的蒙面黑衣人,卻沒想到突然會出現了冷月神狐谷雲飛,那麼難道這幾夜種種遭遇,都是谷雲飛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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