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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皇甫維心中暗想這次可猜對了,他若不是受藥力支配,怎會向我行兇?當下不躲不閃,任得他一掌擊在身上,口中低聲喝道:「呂兄你怎麼啦?」

  呂東青這一掌力非同小可,而且又相隔得近,就算中途有心撤招,也無法辦到。只聽脆響一聲,這一掌已擊實在皇甫維身上,皇甫維雖然有血炁護身,不會受傷,可是這一來呂東青手底本來不弱,二來加上服過「寶鼎丹」之後,功力增強。因此皇甫維身形大大搖幌一下子。

  好個皇甫維身手不凡,身形雖然猶在搖幌不定之際,居然能夠發出一招,用掌背輕拂而去。這一拂看上去似乎軟綿無力,但五指上的數縷寒風,卻勁銳驚人。

  呂東青明明白白見他一掌拂到面前,可是竟不會躲避,面目間表情呆滯異常。

  皇甫維哼了一聲,疾然收回招數,自家身形也同時穩住。口中又低聲喝道:「呂兄,呂兄,你當真已認不出我麼?」

  呂東青舉袖抹一下頭上汗珠,道:「完蛋啦,我一開口就忍不住……」

  皇甫維聽得莫名其妙,道:「呂兄此話怎說?」忽然鼻中嗅到一陣極臭之味,跟著又聽到呂東青肚子咕嚕咕嚕亂響,不禁又道:「呂兄你怎麼啦?」

  江南孤客呂東青苦笑一下,道:「沒有什麼,不過一肚子臭屎都拉在褲襠裏就是了!」

  皇甫維恍然大悟,失聲笑道:「你趕著要出去,就是為的要拉屎嗎?」

  「可不是要拉屎,當時急得馬上就要拉出來,所以憋住一口氣,不敢說話。要不然公子你就不攔住我的去路了,哎,又來啦……」

  只聽又是一陣響聲,同時臭氣迫人。皇甫維忍住笑退縱出去,一面道:「呂兄快去清理一下,我會把你的衣服送去讓你替換。」

  呂東青雙手拉住褲腳,一瘸一瘸地出去,口中問道:「公子你身上沒事麼?剛才在下的一掌,實是情急之下發出,本以為公子一定會閃開。」

  皇甫維道:「快點去吧!我沒有事,放心好了。」

  忙亂了好一會,兩人回到房中落坐。皇甫維一想起剛才之事,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呂東青連連苦笑,道:「真想不到我這麼一把年紀的人,居然還會把屎拉在褲子裏,真是萬萬想不到。不過現在卻完全好了,早先那一點內傷,已經完全復原,那位異人會是誰呢?」

  皇甫維道:「反正他乃是偏幫著我們,相信日後總會曉得!倒是那個暗算我的少林和尚,他用的暗器曾經在我腰間劃過,我只感覺出乃是一種專破氣功的三稜毒針。他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再者是誰把他殺死?」

  呂東青曾聽他描述過那少林僧人之死,乃是頸背大穴被人隔空閉住,同時以重手法遙遙震斷心脈而死,因此也覺得這殺死和尚之人,身手之強與及出手之毒辣,實在令人震驚。再者偏偏那和尚慘死之時,正是他在巷中被黑衣異人所救之際,則此舉決非那黑衣異人所為,已瞭如指掌,可是還有誰具有這等功力?

  其次他聽到那破氣功的三稜毒針居然曾在皇甫維腰間滑過,看他的樣子,就像被自己一掌打中過一樣,絲毫沒有受傷。這也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這一來任他江南孤客呂東青閱歷豐富過人,也不由得為之怔住。

  他想了一陣,道:「第一件我想請問公子的,就是關於那三稜毒針。聽說少林寺絕藝有七十二種之多,三稜毒針原本種類繁多,在少林寺的一種,稱為『滅神釘』,宇內共推為專破氣功各種暗器的霸王,據說只要擊中,形神皆滅,只不知公子何以能夠不懼?」

  皇甫維道:「這是我義父嫡傳護身功夫神妙之故,我自幼即苦煉有相神功之中最厲害的一種,稱為『血炁』,若然一身保存童子純陽之身,這種血炁奇功可從有相煉至無相,其時便變成金剛不壞之身,不過義父他說自古以來,無人能夠煉到『無相』境地,只因大凡肯煉這等有相神功之人,一則天賦特佳,相貌不是極醜就是極美,以此外魔紛擾,很難一世保持童身。二則這種有相神功煉過之後,總是有迷失本性的時候,以此天下各派輕易不敢煉它,便因怕在迷失本性,身受心魔主宰之際,樹敵太多,結怨於天下,往往會因而遭遇慘死!不過這等有相神功確實比各種氣功威力大上許多,此所以我不怕少林寺號稱暗器中霸王的『滅神釘』。可是那銀衣女郎看不透這一點,以為我不識厲害,竟用出借力傳勁的功夫,把我撞開。」

  「哦?公子可認得那銀衣女郎麼?」

  皇甫維搖頭道:「我不認識她,所以才感到奇怪。假如我能夠查出她的來歷,則今晚之事,相信可以從她身上推究出來。」

  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呂東青心中大不服氣,當晚出去查究,但直到天亮回來,也查不出一點頭緒。只知道官府驗不出那少林僧人的傷勢,所以暫時派人看守住屍體。等次日知府親自看過,才埋向亂葬崗上。

  第二日他們繼續上路,走到中午時分,皇甫維忽然用手扶頭,道:「我頭痛得很。先找個地方歇歇……」

  江南孤客呂東青一聽心下著忙,只因像他們這等身懷絕技之士,等閑不會生病,若果被病魔侵入,則這種病必定萬分嚴重。

  他們立刻在鎮上一間旅舍要了個房間,皇甫維躺在床上,滿面通紅,額角上還有汗珠點點。

  呂東青驚得轉來轉去,不知如何是好。皇甫維躺了一陣,緩緩道:「呂兄不須著急,我常常會這樣子,不過是體內虛火上升而已。煩你去藥舖買點藥,吃了就會退火痊癒。」

  呂東青連忙衝出旅舍,到藥舖買藥。然後回到旅舍,只見皇甫維已經蒙頭大睡,當下忙忙找來藥鐺火爐之類的東西,煮藥給皇甫維吃。

  藥還未煮好,忽覺耳邊有悄語道:「呂兄千萬勿露出傾聽之色,剛才有人在房外窺視動靜,目下剛剛離開……」呂東青聽出是皇甫維的語聲,心頭一震,趕快低頭煽火,以免面上神色外露。

  只聽皇甫維又在耳邊道:「我為了不讓別人窺出破綻,所以詐病之際,不敢事先向呂兄說,這一來他們見到你的神情,便已相信了大半……」

  呂東青心中泛起不大舒服之感,暗想你連我也騙了,未免有點那個,不過他這一番話倒是很有道理。

  皇甫維繼續以千里傳聲之法,在他耳邊道:「我是忽然想到那少林僧人的屍身既未埋葬,則那僧人的同伴勢必尚在守候到官家將死屍入土之後,才把屍身帶返少林。另外一定還有存心毀屍滅跡之人,在那裏等候。假如我能趕回去,悄悄守伺在埋屍之地周圍,敢說必有所獲。所以我才裝病逗留下來,準備潛回望都。」

  呂東青輕輕頷首,表示同意。皇甫維又道:「我連潛回之法,也已經想好……小心,有人來了……」話聲突然中斷,呂東青靜心傾聽房外動靜,卻毫無所得,心想皇甫維的警告不知是真是假,假使當真有人來了,這人的武功定然高出自己之上無疑。另外一點就是皇甫維這種靈敏的聽覺,可也教人難以相信……想到此處,心中暗暗歎了一聲,但覺自家一向以為武功很不錯,可是最近卻迭連碰上比自己高得多的異人奇士,想了實在灰心得很。

  又隔了一陣,他才聽到些微聲息,假如不是事先有皇甫維提醒,這等聲息定然忽略過去。他起身走到床邊,故意揭起被角,只見皇甫維滿面通紅,呼吸急促,頭上汗珠點點,當真是發著高熱的神情。

  他按一下脈息,面上露出憂慮之容,又把被子蓋好,走到藥爐邊守候爐火。

  隔了一陣,皇甫維在他耳邊道:「都走開啦,人數真不少,竟有三人之多。現在請呂兄即速設法去弄一套鄉農的衣服,擺在隔壁空房之中。然後設法到外面弄一個行人進來,當然要點住穴道。那人可以代替我躺在床上,那些窺伺我們的人都是高手,假如用別的東西弄成一個人形,他們一眼就可看穿。」

  呂東青心想衣服好辦,但活人卻難弄。只因受罪事小,假如那人身上剛好有要緊之事,耽誤下來,豈不是慘不可言?不過這刻已無選擇餘地,想了一想,便點點頭,迅速地出了房外,不消多久,呂東青抱住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進來。

  皇甫維一躍而起,脫下身上衣服,拋在床上。呂東青道:「右鄰就是空房,衣服在那邊。」

  皇甫維笑一笑,道:「呂兄真行,這廝的雙手肉色與我相似,你必須替他穿上我的衣服,然後特地把他的手伸出被子外面,那時就算他們入到房來,也瞧不出內中破綻。」

  呂東青這才知道皇甫維脫衣之意,目下雖然加添無數麻煩,可是對於皇甫維的機智及縝密心思,的確令他深感佩服。

  皇甫維閃入右鄰空房中,換上衣服,低頭一瞧,簡直是個市井流氓的樣子,不覺為之失笑。跟著又迅速地把頭髮弄散許多,變成道道地地的衣冠不整的市井無賴的形象。

  他走出房門,只見一個伙計恰好跨入院內,四目交投之下,那伙計雙眉一皺,大聲道:「喂,你幹什麼?」

  皇甫維正要開聲,眼光一閃,卻瞥見院外巡逡著三個黑衣勁裝大漢。登時心頭一動,想到目前萬萬不可驚動他們,否則那個曾經在保定府留書與自己的玄衣仙子冷清影何等聰明,定然會跟尋到自己蹤跡,說不定那絳衣仙子舒倩也會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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