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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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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外風雨之勢更加強烈,天上雷聲隆隆,教人疑是天地崩裂。但廳中的兩人都無動於衷,一個在推研少女畫像所引起的疑問。另一個卻為了三更即到而顯得不大沉得住氣。 司空表實在忍不住,道:「皇甫公子身上的皇冠金牌,今宵是否仍然賜交司空表,驚退來犯對頭?」 皇甫維歉然一笑,道:「對不起,這面金牌只能用一次,嚴命難違,尚望老伯見宥。」 司空表那等老江湖也不禁面色微變,但卻嘿然無語,並不再出言求取。皇甫維又轉目望著那幅少女肖像,道:「這幅畫看來已收藏了一段時間。」 司空表道:「不錯,已經整整隔了二十個年頭……」他忽然變得十分嚴肅,道:「三更即屆,公子留此無益,何不立即離開?」 皇甫維見他說得甚是認真,心中忽然泛起可憐他的情緒,不假思索便道:「你孤身一人,恐怕難以兼顧,我留下幫你一臂之力可好?」司空表一怔問道:「公子言中之意,莫非肯為司空表出手拒敵?」他道:「不錯。」司空表疑惑地皺皺眉,道:「與其傷了和氣,何如取出金牌?」 皇甫維搖頭道:「此牌已奉命只能用一次,但卻沒有不准我出手的禁誡。」 司空表愈發顯出大惑不解的神色,想了一陣,突然道:「公子請恕我直言之罪,昨夜三公未曾親自現身之前,司空表曾經潛運數十年苦修之功,加意查聽,但直到他們出聲招呼,我才發覺他們已站在前面尋丈之處……」皇甫維插口道:「我明白了,你後來也曾留意查聽我的蹤跡,卻被你發現了,對麼?」 他點頭道:「就是這樣……」皇甫維好像要說話,但對方已接著說下去:「因而由此推測,公子武功雖然舉世罕有其匹,但倒底為年齡所限,火候未足以和三公相比。」皇甫維冷笑一聲,道:「話雖有理,但我卻不服氣!」司空表道:「公子居然肯出手維護,司空表五內銘感,沒齒難忘,只不知公子這趟出來,令尊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皇甫維俊眼一眨,道:「恕我不能奉告。」司空表歎口氣,道:「這樣我就明白了。」皇甫維覺得好生奇怪,想來想去,都無法想出自己另外需要之事和這位武林名家有什麼關連,以致他能夠猜想出來。 司空表又道:「公子隨意行事好了,反正……」他忽然住口不說,皇甫維頗想知道他口中反正之後的意思,但同時又想起自己實在對武林形勢不大清楚,這司空表既是武林中聲名極盛的人物,正是最適宜相詢之人,不過問話時必須技巧一點。他盤算一下,開口問道:「等一會要來的三公,目下在武林中地位如何?」 司空表道:「他們麼……大概沒有人不聞名色變,公子你自然例外。」皇甫維忖道:「後面的一句相當重要,一定是和我有一種不尋常的淵源。」口中又問道:「他們的姓名是什麼?」司空表訝道:「這話怎說,難道公子真不知道?」皇甫維俊眼一眨,淡然笑道:「我只是想知道武林中一般人對他們如何稱謂?」 司空表哦了一聲,道:「這就是了,不過在武林中仍然是稱他們為日月星三公,至於他們的名字卻很少人知道。」皇甫維立刻道:「你說得不錯,我也僅知外號而不知他們的名字。」司空表這時好像提起興趣,已把即將來臨的劫難置之度外,侃侃道:「別人聽公子這樣說,也許會覺得驚奇,只有我知道其中道理。」 皇甫維坦然笑道:「你怎會知道?」司空表道:「那日月星三公彼此之間,以大哥二哥三弟等稱呼,不在話下。昔年我有幸見到令尊……噢,是見到金牌主人,那時曾親耳聽到金牌主人叫喚三公之時,僅用老大老二老三以名之,而沒有叫出他們的姓名。老大是日公舒濤,老二是月公佟雷,老三是星公冷央。目下環顧天下,除去金牌主人以外,沒有人能接得住三公每個人輪流發出的三招……」他停一下,苦笑一聲,道:「說句老實話,能夠接得住他們其中任何一位的三招,就足以轟動武林了。」 皇甫維故意疑惑道:「他們不見得這麼厲害吧?我一路來時,好像沒有聽人提起過他們。」司空表道:「武林中一般的人那裏曉得三公的厲害?況且他們隱遁了二十年之久,最近方始重入江湖,年輕的一輩多半不會知道。」 他接著又說道:「今日武林真正怕三公威名的盡皆是一流高手,只因武功之道,必須日積月累,二十年前的豪氣少年,直至今日方成高手。唯有這些人才知道三公當年的氣焰威勢。」 皇甫維微笑道:「那也不見得,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也許有人以天縱之才,年紀雖輕而得到極大成就也說不定。」 司空表道:「公子是指近年聲名鵲起的幾個名門少俠麼?哼,他們雖然天賦過人,又盡得師門心法嫡傳,目下誠然在江湖上頗有名氣,可是細論起來,他們的成就自然還比不上當今各派掌門人或老一輩的高手,就算比得上,那一點技藝在震撼武林的一皇三公面前,簡直差得太遠了!」 皇甫維道:「你剛剛說的是一皇三公麼?」司空表面色一變,低頭道:「公子萬勿見怪,我一時說溜了嘴……」皇甫維哈哈一笑,心中暗道:「我就怕你不說溜了嘴,現在已經足夠日後向別人打聽的資料啦!」 他顧盼廳中一眼,指著那口大木箱,道:「這個箱子裝的什麼?我也許可以先躲在裏面。」司空表瞿然道:「好主意,這木箱本是珍藏聖女畫像的,裏面沒有東西。」 皇甫維移目望著牆上的美艷少女像,隨口道:「你不是把聖女像一直懸掛在廳中?」 司空表道:「若然在廳中掛了二十年,恐怕要損壞不堪了。」那英挺俊拔的少年向牆上的畫像深深凝瞥一眼,忖道:「她被稱為聖女,又是少林寺方丈大師所畫,顯而易見不是此屋中的人,啊!當真有一股聖潔慈悲的光輝籠罩在面上,莫非她是佛門中人?咦,有人用潛蹤滅聲之法,已走近大門,人數可不少呢。」 他立即抬頭望司空表一眼,見他似乎毫無所覺,不禁微微一笑,道:「有人來了,我得藏起來。」 司空表驚訝地凝一凝神,隨即跟著少年躍到木箱旁,掀起箱蓋。少年跨入箱中,箱蓋一闔,廳中便只賸下司空表一個人。 轉眼間更鼓之聲傳入廳內,風雨之勢大見減弱,但仍然不時有閃電劃過空際,把大廳照得十分明亮。 更鼓之聲歇後,司空表果然聽到有好些人躍上廳外大門屋簷的聲息,但假如不是那少年事先提過,恐怕仍然會被風雨聲掩住。 他故意踱過木箱前面,輕輕問道:「公子曾經說過今夜本為好奇而來,敢問有何足以奇怪之處?」 箱中傳出清晰的語聲道:「昨夜我們略略交手後,深感你的武功不比等閒,並非徒負盛名之輩,因此對於你束手待斃極感詫異,今晚便是想看看你是否出手拒敵,抑是仍然不予抵抗。」 司空表微微歎口氣,踱到廳中心,暗想如是俠義之士,定必為了救人性命之故而來,決不會說出這等單單為了好奇而來的理由。正因如此,他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奇異得令人感到可怖。 微風輕拂,突然三個黑衣勁裝漢子躍入廳中,那三個人六道目光冷冷瞧司空表一眼,便橫移到右邊站定,跟著三個銀衣勁裝漢子躍入來,毫無聲息地排列在左邊。最後是三個高大的紅衣大漢走進來,這三人步伐間沉重有力,踏得大廳微震,聲威駭人。他們一逕走到司空表身後排列站好。 這三批九個人出現的陣仗,昨夜已曾露過,因此司空表沉靜如常,雙目一直凝視著門外。 眨眼間昨晚見過的三位名撼武林的日月星三公,陡然現身在廳中,他們頭上和雙肩都有少許雨水之漬,比起皇甫維稍覺多濕一點,但比起九名手下,卻相差極遠,可見得他們比手下九人的武功高出不知多少倍,但這樣說來,難道皇甫維的武功竟可和那三公比擬? 當中的紅衣老人還未站定,已開口問道:「昨夜的那面免死金牌何在?」他雖是隨意開口,但音量宏大,聲如洪鐘,平添一股先聲奪人的威勢。在他左右的銀衣老人和黑衣老人四道目光,卻凝注在聖女畫像上。 司空表道:「金牌仍在此地,但已不能取出讓三老你們過目。」他的神色絲毫不變,完全恢復武林名家的氣派和風度。對面的三個老人似是極為訝異司空表這種態度,都輕輕皺一下眉頭。 銀衣老人陰陰一笑,道:「幸而他此舉已在算中,大哥還猶疑什麼?」這個銀衣老人本來就有一股陰森之氣,這一開口,語聲有如啾啾鬼話,更加駭人。 紅衣老人突然長笑一聲,震得司空表耳鼓嗡嗡直響,笑罷三人靜靜屹立不動。過了一陣,黑衣老人開口道:「司空表你聽著,目下此宅中所有的人,已經都被我等手下點了奇經死穴,命在須臾……」說到這裏,司空表面容慘變,渾身發抖。三個老人都滿意地露出微笑。黑衣老人繼續道:「我們兄弟三人有生之年,已殺死不知多少人,但從來沒有人能夠在我們兄弟面前不變色的,你差點做到了,可是我們兄弟都活了這一把年紀,還能讓你趁心如願地裝英雄而死麼,嘿!嘿!」這黑衣老人說話極快,宛如連珠輕砲。 銀衣老人輕笑一聲,道:「你那面金牌從何處得來?」司空表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穿紅衣的日公舒濤洪聲道:「我們兄弟一向有罰有賞,你明明白白說出來,便饒你門下諸人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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