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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皇甫维心中大急,方想她们若然也躲在床下,发现了自己,不如会用什么面孔来对付……那红衣女已道:“不行,床底下瞧不见面貌。你到那边的窗后,我在这边的窗子外面。”

  皇甫维登时大感宽心,同时也甚为佩服那红衣女的脑筋,只因他自己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后悔莫及。

  床外的红衣女和黑衣女欻然消失,跟着房门一响,两个人先后走入房来。

  皇甫维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一女一男,女的在前,长裙曳地,举步时环佩叮当作响。男的长衫飘飘,履袜鲜明,一望而知不是茶房。

  前头的女人轻轻咦一声,道:“店家说他在房中,但他却跑得不见影子……”她一说话,皇甫维便听出正是辣水仙杜筠的口音。

  那男人恭声应道:“他大概是悄悄出店去的!若是依着在下愚见,派出邵一峰和易恒两位暗中监视着他,便可以知道他的去向了。”

  辣水仙杜筠冷冷道:“若果被他发觉,明日辰时会来赴约才怪哩!”

  她想了一下,又接着道:“他一定不愿有人打扰,所以用金蝉脱壳之法躲开,我们回去吧!”

  房门响处,已掩住他们的身形。皇甫维轻轻舒口气,可是仍然绷在床板下面,并不出来。

  转眼间那红衣女和黑衣女分别由窗外飞入来,红衣女道:“三妹可认得这两人?”

  黑衣女以特快的腔调答道:“一个是辣水仙杜筠,这娘儿不但尽得神算公子屠元庭家传绝艺,还得到黑道中几位名手的秘技,听说数年前一出江湖,便以心狠手辣震惊黑白两道。死在她手底的人,不在少数。那个男的姓金名旭,外号追魂爪,本是名震一方的黑道煞星,十年前被屠元庭收罗旗下,现任屠府总管。”

  红衣女眉头一蹙,道:“不知那杜筠和皇甫维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有他们口中提及的邵一峰和易恒是谁?”

  黑衣女似是熟知天下所有的人物来历,道:“那邵一峰及易恒都是当今武林名手,与金旭俱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最得力的臂膀。至于杜筠和皇甫维之间有什么关系,小妹虽不知道,可是杜筠平生眼高于顶,听说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被她瞧得上眼。”

  红衣女哈哈一笑,道:“那就行了,我们明早辰时也到屠府走一趟,便知内中详情。目下我们先分头查究皇甫维的下落,然后再设法查出为何黑白两道之人,都对他大感兴趣之故。”

  她最后说了一声“明天见”,飕地从后窗穿出去。房中只剩下黑衣女一人,凝望着那个茶壶寻思。想了一阵,突然低声自语道:“难道这是少林方丈亲自下山弄的手脚?不会……不会……呀,少林方丈虽然不致轻离嵩山,但他大可差遣寺中高手下山……”

  皇甫维几乎要大声喝采,心想自己不久以前去过少林寺一趟,因此把少林高手惹来,并不稀奇。但若非她这么一提,恐怕自己的脑筋一直转不过这个弯。

  黑衣女仍然在房中徘徊,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皇甫维想起她和红衣女刚才一番对答,心头觉得大惑不解。只因他以前从来没有和任何女性打过交道,今日她们的突然出现已足以令人惊奇,何况话中之意,好像很耽心杜筠会和自己发生密切关系?到底她们存着什么居心?莫非也想在自己身上取得那璇玑玉盒?不过这个想法有点不对,因为听她们的口气,分明不知道鬼医向公度的五年寻药期限。这么一想更觉得两女的来历和居心使人迷惘难解。

  黑衣女在房中转了一会,忽然在墙边停步。皇甫维见她用一只金莲轻轻踢着墙根下的痰盂。过了一阵,只见她蹲低身子,从颈上扯出那条链子,用链上的绿色珠子浸在痰盂内的积水中。

  他大大吃一惊,心想这黑衣姑娘心思之缜密委实超凡绝俗……正想之时,黑衣女取出珠子一看,只见那颗绿色的珠子,已变为红色。

  她仰天冷笑一声,站起身子,自言自语道:“差点吃他瞒过,弄出天大的笑话……哼,皇甫维啊,你虽然机警绝伦,宛如昔年的一皇,但碰上姑娘,也不过白费心机。”

  皇甫维听到这里,陡然生出和她斗一斗心机智谋之意,但目下尚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斗斗……只见黑衣女径自出房而去,他又松口气,便想离开床底。蓦地心头一动,暗忖那黑衣女既是头脑缜密,谋略出众之流,说不定会在房外隐身窥视房中动静。反正自己没有事情,无须急急离开,于是便耐心绷在原处。

  隔了一阵,忽然又见到黑衣女进来。皇甫维暗暗一笑,颇觉得意。那黑衣女进房之后,毕直走到床前,然后在床边停步。皇甫维见她凝立在眼前,似是已知床下有人,故意站在那里嘲弄他,不觉大大一怔。

  黑衣女站了片刻,竟没有低头向床下瞧看,忽然又转身出房而去。

  皇甫维实在被她的举动弄得迷迷糊糊,又见那房门已经关上,实在忍之不住,从床底下立起。

  他伸个懒腰,全身骨骼发出一阵低低连珠脆响,身躯便恢复了原来大小。这时他心中极感不安,只因他刚才还想和那黑衣女斗斗心机,谁知对方出其不意地把他戏弄了一下。由此看来,黑衣女实在要比他棋高一着。

  他颓丧地往床上一躺,把木床撞得直响。这时他倒希望那黑衣女闻声进房,便可直接面对面地询问她们的来历及那红衣女为何要出手相救之故。

  但房外毫无动静,反倒发觉枕头下面好像有点异响。皇甫维像弹簧似地跳起来,摸摸脖子,并无异状,枕头下也没有钻出什么东西。

  他苦恼地哼了一声,突然一掌拂去,掌力到处,那个枕头飞到床角,同时一张素笺飞了起来。

  他不由得苦笑一下,心想原来她在枕头下放了一张素笺,故此一枕在上面,便发出异响。当下伸手虚虚一抓,那张素笺夺的一声飞入他手中。低头一看,只见笺上写道:“慎防和尚,莫近红衣,银狐有毒,切勿多情。”

  旁边只有一行小字写着:“阅后敬希焚毁,妾玄衣仙子上。”

  皇甫维再看一遍之后,当真取出火折,把素笺烧掉。然后沉思道:“第一句慎防和尚,我懂得这个意思必是指少林之人暗中有加害于我之心,故此要我提防。第二句莫近红衣,这红衣二字分明指的是那位自称姓舒的红衣姑娘,但她不是喊那红衣姑娘做大姊么?为何要警告我不可近她?况且听那红衣姑娘的口气,好像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他迷惑地叹口气,觉得凡事如果有女人介入,总会变得复杂紊乱,就像那个瞧不上任何男人的辣水仙杜筠,这一回似乎对自己很不错,起初是赠以膏火资五百两,后来又制止金旭的无礼出手,倒不知她是何居心……想到这里,思路又转回那“玄衣仙子”的留言上。

  “第三句银狐有毒,可就不懂得是什么意思了,我从未听过有人叫做银狐,他毒不毒与我何干?第四句切勿多情,定必指第二第三两句而说无疑,这样说来,莫非那银狐是个女人?纵然是个女人,但与我并无一面之缘,怎知我会对她们有情?就算我会对她们有情,又如何得知她们肯让我接近?尤其是名叫银狐的女人。”

  总之,这四句留言除了第一句之外,都令他觉得似懂不懂,特别是玄衣仙子和红衣姑娘既以姊妹相称,何以背后竟加以破坏?如若“莫近红衣”之句说的不是红衣姑娘,那又是谁?

  突然间他想起早先那姓舒的红衣姑娘把他抱到床上时,动作间毫不避嫌,使得他的面庞埋在她胸前丰满柔软的双峰之上。此时回想起来,鼻端似乎又嗅到一阵香暖的气味……

  他的心旌微微摇荡一下,旋即想到那红衣姑娘当时实在以为他已失去知觉,所以竟不避嫌,此事万万不可往坏处想。不过那红衣姑娘对自己没有坏印象这一点却可以确定,不然她就不会亲手抱他上床了。

  自那黑衣女留字走了之后,一直到翌晨,竟没有人再来打扰。皇甫维反而觉得甚是奇怪,尚有半个时辰便是辰时,他已忍不住离开客店,直向屠府走去。

  一路上但见许多行动矫健的武林人三五成群地向屠府走去,个个面上都露出严肃之容,竟无一人大声说笑。皇甫维起先以为今日之会十分盛大,后来又觉得不大像。走到屠府大门外时,举目一瞧,登时恍然大悟。

  只见那屠府大门上挂着两盏丧事用的巨大灯笼,府门站着一些家人都臂缠黑布,个个人面露悲戚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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